8.歡迎來到蝗蟲盛宴
當荒謬的假想成為真實，比起踐踏美好夢境的現實那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罷了。因為荒謬的假想是邏輯跟想像的極端，甚至有些是用包裹起來的樂觀去說服悲觀的思維。當它們輕而易舉被浮上檯面的真相摧毀的時候，就會迎來眾多泡沫破裂血淋淋的事實。
多麼希望剛才那一連串結合自身邏輯的猜測，能夠被旁人的推翻與批評，只是沒想到得到的反而是正面附和，還有一個接一個的真實故事被挖掘而出。其實在對話過程中我就已經發現，來自光明會的蒂雅蕾她讓我主導談話的用意。
那不是試探，也不是誤導，而是想在我身上得到最大程度的論證，無論是我在這段魔法歷史中曾經或即將扮演的角色，還是聽聞未經證實的情報，藉由交叉比對驗證我的分析能力。
我相信此時在她心中重視的比重應該是後者大於前者。因為知道戰爭最後以失敗作為結局的他們，如果真的想完全接受命運安排，就不會想再次從我身上找到任何可以改變結局，有跡可循的線索。
沒錯，我大概也清楚光明會的加入是命運既定的過程，不止有我知道，參透所有平行世界時間軸的三大賢者肯定也曉得，所以普洛維頓斯必須做出選擇，就如同當初另一個我提醒過我一樣。
因為普洛維頓斯中的任何一員，最後如果不是繼續跟著三大賢者在不同時間軸找尋艾米安的蹤跡，讓他們繼續成為人類進化陌路的食糧，就是加入「進化突破論」的陣營，即是跟魔法師們聯手試圖改變既定的歷史。
三大賢者已經成了當初梅庫西亞帶來的神話一樣，他們取代了艾米安，成為一切的原點，可說是如同神的存在，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利用什麼方法再次創造了人類世界──後烏托邦，但無疑比起我們像被他們豢養的家畜，倒不如更像是經由基因複製出來的生命體，講難聽點是注入營養素的待宰雞隻。
如果從普洛維頓斯──光明會為何想要顛覆神的旨意，成為對抗的一方，答案其實不待蒂雅蕾脫口而出就可以聯想得到了，至少我跟梅庫西亞有共同的答案。
「因為三大賢者就是站立在人類起源都失去的起點，而後烏托邦是他們經由只能憑藉『一次性』平行時間軸所創造出來的。簡單來說，這個世界是獨一無二，而且是永遠會在同樣的過去跟未來循環，如果在這個世界的他們被消滅，就是意謂著真正的消失，因為過去持續扮演人類起源的艾米安，都已經被他們所取代了。
所以可以這麼說……後烏托邦是他們用盡心力製造出來的『樂園』，如果不能讓人類持續繁衍讓他們得到足夠再進行『時間軸』的重組，新的『烏托邦』是不會再被創造出的，這就是為何普洛維頓斯會選擇加入我們，想要透過其他方式找尋『真正進化』的方法，假如失敗也不過是步上最後人類的後塵，徹底消失罷了。」
「難以想像人類在有了『永生』如此輕易得到的可能性的未來後，那樣如地獄般的結局會是如何，但聽了妳說的這些，我心情確實有比較好一點，畢竟我們已經沒有退路跟選擇了。」
梅庫西亞遙望因反射陽光閃耀的金色海面，雖然神情依舊平淡，但語氣明顯多了抑揚頓挫，說明談話中也帶入自己的感受。比起之前，在知道真相，多了不少感嘆與無力，這些話與其是說給我聽，更像是想鼓舞自己吧？
離開碼頭的我們，隨蒂雅蕾的安排乘上一艘中型郵輪，令人意外的是上頭的乘客不知是這幾天艾米安引起的動盪關係，又或者是因平常日的時間，除去船務人員，人數可能不到五十人，當然，我的疑問在上船後很快就獲得解答。
「這上頭是不會有其他的外來成員的。」蒂雅蕾踏上甲板後，用手擋住高照的艷陽首次露出淺淺微笑。「歡迎與我們共組陣線，如果這艘船可以平安無事的到達中央大陸的話。」
聽到對方這番話後，感覺事有蹊蹺的我很快察覺到其中真意，不過一旁的穢土魔法師卻搶在我之前發言。
「果然是利用這麼迂迴的方式把我帶到船上來啊。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是光明會珈索笛爾眾國分部的成員吧？因為考量到現在無論是進行瞬間移動到達中央大陸，還是乘著這艘船前往，其實結果都不會有什麼改變。畢竟就如妳所說，目前我們還缺少兩位成員，要開啟『時間軸之環』是不可能的，但沒想到我們被帶到這裡來的目的，是得擔任『保鑣』這個職務。」
「這話是什麼意思？」艾利在聽了這些話後，很不是滋味的皺起眉頭。
「莫非這艘船上的所有人，是分部目前剩下的成員？」尤尼斯特環顧四周或坐或站，壓低帽沿看著報紙，兩人之間輕聲交談，不然就是共組小團體喧嘩的男女們。
「不是，在鎮壓剩餘的艾米安中，我們失去了不少同伴，不過也才失去了約三分之一的人數。我們光明會在世界各地的成員原本就不多，因為除了須具備覺醒的超能力，另一方面大多屬能夠動搖世界經濟、政府、學術等菁英，知情者越少當然是越好，不過此刻我們要全數回歸到中央大陸，來進行總集結了。」
面對繃著一張撲克牌臉的女菁英，多利安只是冷冷仰望對方回應：「所以是決定丟下珈索笛爾眾國的居民嗎？包括我的母親在內。」
「關於這點請妳放心，妳的母親目前在其他留守保護珈索笛爾眾國的光明會成員的掌握名單內。比起說我們放棄了你們原本的居住地，倒不如先問為什麼沒有任何魔法師還留在那裡？」
面對蒂雅蕾的質問，不只多利安，而是包括所有魔法師成員在內都一時語塞。比起地區安全，更是身負拯救世界的重任，所以這應該算是身不由己的決定吧？我相信多利安出發前就做好了心理建設，只是當被人提及時還是一時無法解釋內心的掙扎，其中當然也包含自己母親願意留下的決定。
「好吧……不要因為惱羞成怒就直接往我這裡瞪好嗎？」我無奈的聳肩舉起雙手，別過臉避開那張稚嫩通紅的小臉帶來的視線。
「雖然光明會的成員戰力不容小覷，但你們魔法師應該也知道，超能力者無法獲取自然能量，將他們的力量納為己用。顛覆自然法則的代價除了在這裡，我們還須完全燃燒自己的生命能量，作為能力發動的局限，所以我們為了避免在移動過程中遭到完全性的打擊，還希望剛加入同盟的你們，能夠成為我們的助力。」
梅庫西亞盯了面前女性好一會兒後，才緩緩開口。說真的，兩名表情冷漠的女人互相對視，氛圍可說是令我感到十分緊張，就連一旁總是會突然暴走的艾利，也難得安分的沒有插嘴。
「可以，既然上來了也沒辦法，只希望我們雙方的情報能夠達到真正的公開，往後不要再隱瞞我們什麼。」
「說到這個，我們的確還有一些東西隱瞞你們沒錯，還請你們稍微花費個十分鐘，跟我與幾名成員移駕到船艙內看個東西。」
沒想到叮嚀的忠告才剛說完，就自己承認還對友方同盟有所隱瞞？光明會內到底還隱藏了多少祕密？
「那位『大人』他也同時在這艘船上，這就是我們希望你們能一起出手保護這艘船的主要原因。相信聽過剛才車上談話的你們，對他應該不陌生。從原本世界來到後烏托邦的梅庫西亞，妳更是在過去的歷史事典中聽過他的名字，而我們也可以稱他為第一個人類時間軸中，世界上『第二位掌握超能力覺醒的人類』，不，他應該被稱為『偉大的魔法師』。」
※
汽笛聲發出，我遮擋頭頂的陽光，仰望無雲的天際，試圖尋找天空中某個期盼的事物。
「這艘船相信會是絕對安全的，畢竟連那名『大人』也在，雖然依然還處在沉睡狀態，不過我相信他的實力，跟三大賢者相比並不會遜色多少。」
「是這樣沒錯……」
「果然你還在思考著什麼。比如說，解開一連串謎團後，仍然有許多未解的疑問對吧？」
查覺到我心不在焉的回答，梅庫西亞敏銳說中我內心的想法。也正如她所說，目前我們所知道部分，如同是整起事件的輪廓與來龍去的概要，真正某些細節仍然處於黑暗中，如傷藥草跟賢者之石傳承給後世魔法師的途徑，三大賢者創造後烏托邦的方式，最後當然還是我心中最在意的──查理的房間與他身上的謎團，爺爺的最後行蹤與留下的訊息。
這些也是另一個我帶回來這個世界的重要資訊，既然他特地回來叮嚀我，那肯定有舉足輕重的意義存在。關於抉擇方面就如同光明會的決定，我的答案是繼續尋找那幾乎不可能出現，能夠突破既定命運的「奇蹟」，得到「進化的真正鑰匙」。或許往後的那場最終決戰，我們可稱之為「進化戰爭」，不，是「第二次的進化戰爭」，跨足過去的遙遠戰役。
不知為何，我隱約感覺留在腦中剩下關於魔法歷史的謎團，可能跟查理與爺爺脫不了關係。
所以也差不多可以詢問梅庫西亞，共同制定「重回華格街」的時間點了。
正當我冒出這個想法時，一股強大的風壓突然吹到身上，伴隨一股空氣被劃破的震撼聲響，不光是我跟梅庫西亞，附近的光明會其他成員也紛紛轉頭看向我們的位置，露出警戒與疑惑。
「太過張揚了點……」我用手揮開面前的揚塵，接著向周遭眾人表示並無突發狀況，然後望向剛才我仰望天空所期盼的三道身影。
「還好，不算太久。」
梅庫西亞面無表情看著重回甲板上的三名從天而降的使者，他們分別是艾利、多利安以及尤尼斯特。
「果然利用連續的瞬間移動到大氣層邊緣……是那麼可怕又耗體力的事……」尤尼斯特用手摀住胸口不斷喘著大氣，證明這趟任務讓她消耗了不少體力，然後一旁的艾利接續道。
「果然『星觀室』周圍已經有為數不少的高等艾米安了，不確定是否有『皇冕級』的存在，但我預估大概再過一至兩週，我們跟全世界的超能力者終將無所遁形。」
「無法潛入其中破壞嗎？人數大約兩百到三百吧。」
多利安用小手數著敵人數量，但說出的答案令人感到發寒，到底是哪來的自信讓她覺得我們可以突破艾米安人數如此眾多的防衛網？
梅庫西亞手放在下巴沉思道：「先暫時觀望避免打草驚蛇，不過我相信那裡將會是我們未來必須潛入的地點，或許也可以成為一個跳板。」
前往外星烏托邦，那三名賢者老巢的跳板。
「那我們還是得先把眼前的棘手問題解決掉吧？相信不只我們，船上的其他人也都該發現了喔！」
艾利突然又泛起那不久前令人寒顫的笑容，用手指向船首前方不遠處的海面，而那也是我跟梅庫西亞十分鐘前發現，一座體積十分龐大，被大片陰影所覆蓋的小島。
不，或許如今近看之後，才知道已經不能稱之為一座島嶼了，而是約莫一座山大小的巨型黑色生物，而那塊巨大陰影更是他身上最明顯又強烈的特徵。
伴隨那聲震耳欲聾，使船身隨不斷衝擊而來的波浪搖晃的吼叫，那三顆從頭部睜大足足有船身五倍大的眼睛帶來的恐怖壓迫感，迅速朝我們逼近。
緊接著，天空被無數蝗蟲過境般的龐大軍隊所覆蓋，海面突然完全迎接夜晚的降臨，在那之中我們聽見一陣年幼又稚嫩的小女孩高亢嗓音，夾雜令人不快與噁心的黏膩語感。
「歡迎來到『蝗蟲派對』！今天又有幾道菜能夠逃過被吃下肚的命運呢？」
會說話的艾米安！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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