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猜謎
距發生「夜半大樓離奇自殺案」的日子已經過了兩週，在隔天於公司看見新聞斗大的頭條標題與自己所住的公寓大樓出現在電視螢幕內時，我才猛然驚覺清晨看見的那道在半空中搖晃的人影並非一時看錯，雖然那宛如恐怖電影裡的畫面令我當下知覺接近麻木，但後勁十足的餘悸卻是在看到新聞報導後才出現。
或許比起不存在現實的妄想，有時不比如同妄想般的現實還要來得可怕。
果不其然，在我下班回到住處時，已經不少新聞記者與採訪車徘徊在公寓前，其中自然少不了警方人員。許多每天常見到的鄰居或是住在附近不知名的居民出現在樓前廣場，無論是剛才提到的記者、警員，一大群人帶著如同市場的喧鬧阻擋在單向車道，交通已經出現打結的現象，現場簡直可以用亂七八糟來形容。
我相信其中看熱鬧的人，一定比大樓內真正的住戶還要多，畢竟未見過的面孔實在是太多了。
在我穿過人群拿出鑰匙準備進入一樓大門時，幾個人突然快速靠近，如我所預料的一樣，眼下這種情況，警察是不會隨便放住戶入內，最基本的盤問是一定有的，在排除一些人選後，接下來應該就會進入傳喚、協助調查的步驟。當下我並沒有感到太訝異，反而開始思考自己接下來要說的供辭，是否會為未來的生活帶來不便，不過如果真是如此那也沒辦法，基本上我也是希望這場風波能趕快結束。
大樓居民被集中到公寓中庭內的活動室，那間活動室常被用來舉辦委員會主導的社區團康活動，或有時也會出借給居民使用，不然平日則是給居民當作桌球室玩樂。
進入那裡後，我見到不少平常就已經略為熟悉的住戶，不過跟我見面最多次也最不陌生的莫過於是跟自己住在同一棟樓內，也正是C棟內的居民。
我知道有些人跟自己一樣，是向同一位住在五樓的房東承租屋子，他們也我來到這裡後最為熟悉的住戶了，不過在那一天我意外的發現那名鮮少出現的一樓主人，那名總是穿著一件白色T桖加上黑色棉褲打扮休閒，且披著一頭凌亂捲髮留有大把鬍渣，年紀約莫三十歲出頭開設個人設計工作室的設計師，出現在眼前。他似乎很專注於眼前警員的詢問，雖然臉上一樣帶著倦容，但卻比平時所見到還要有精神。
接著住在二樓的黃太太以及其丈夫，迎面而來跟我打了聲招呼後就走出活動室，看得出來也是跟我一樣是下班後就被帶來這裡，兩人臉上都帶有些許的不悅與疲態，在經過我身邊時還稍微抱怨負責詢問他們的警察態度十分不友善。據我所知他們是一對個性不錯的夫妻，膝下無子女，但平時總常見他們同進同出，不過我想新婚夫妻都是如此吧，也得知是一戶雙薪家庭。
接下來我還看到兩名住在隔壁棟的住戶，姓氏我並不清楚，但我知道其中一個是年紀跟我差不多的年輕人，記得約莫二十七、八歲附近，只是對方在社區裡的風評一直很不好，聽說之前有過一些民事糾紛，更早以前也有偷竊相關的前科，在這裡被視為一名問題人物。職業我當然是不曉得的，但在我看來，撇除那頭染成深紫色的長髮，目前還沒聽到什麼惹是生非的傳聞，所以就當成是三姑六婆的閒言閒語吧！說不定對方也是很努力認真過生活的年輕人，即使現在剛落座的我，仍不時聽到身後音量稍大的激動反應。
坐在我身旁不遠處是住在五樓的房東，也是我居所的主人，或許是在這裡我最熟悉的人物，畢竟每個月總得見上一面。這名中年男子皮膚黝黑留著平頭，平時常見到他穿著襯衫配上西裝在社區內走動，我沒有問過對方的職業，研判除了每個月的租金收入，也另外有一份正當的工作，據我所知他目前單身，跟我一樣。
另外我沒有看到C棟樓的四樓住戶，不知道是否已經跟黃家一樣已經接受完調查離開了，而在我面前的正是黃家夫妻剛才所說的那名態度不佳的刑警，是的，我剛好遞補他們兩人的空位。
這名刑警有著向上豎起的短髮，身材稍微壯碩，國字臉上有著蓄鬍及一雙細長且銳利的眼睛，他帶著自信的笑容雙掌交錯放在桌上，年紀大概四十多歲左右，雖然我沒有感覺自己早被先入為主被當成犯人，但這個男人身上殘留濃厚的菸味還有那隱約帶有的不屑讓我有點反感。
在對方簡單說明為何將住戶帶來這間活動室的用意，跟表明自己身份後，他請我先自我介紹，然後我循著他的指示，開始將自己凌晨所見到的一切娓娓道來……
從那天到現在已經過了兩週，我再次站在這棟公寓大樓前。時間已經來到晚上十點，此時這裡早不再像那時候吵雜，恢復成過往的冷清，畢竟這個社區位於郊區，就連現在我所站人行道旁的雙向車道也鮮少有車輛經過。
抬頭看了看對面因為事件暫時停工，現在已經像一片廢墟的大樓，那種異樣寧靜又詭異的氛圍，讓我再次回想起那天凌晨所見到的一切，這當然也是為何我會間接回憶到那天被警察審問的經過，因為我的確將那時候所見到的驚悚畫面，一五一十的全盤托出了，但結果卻不如我預期換來對方的訝異與感謝，只有被投以懷疑以及恥笑般的反應。
「夏警官，雖然我也希望自己所看到的是夢境，但我仍然不想看到你們身為專業的辦案人士，是用這種輕浮與不屑的態度看待一般民眾所提供的線索，當然，我也希望你們未來不會因為忽略我所說的一字一句而感到後悔，最後祝你們早日破案。」
這是我最後走出活動室，離開那名整個人倚靠在椅背，帶有「慢走不送」表情，態度輕浮的刑警面前留下的話，在此之前，我當然遵循正當程序留下自己的聯絡資料，心裡矛盾的期望自己提供的線索不要真的哪天被他們所重視，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到來，也就證明這起案件並不是單純的自殺案，說明他們確實因為忽略線索而碰了一鼻子灰，不過那並不是我真正想要看到的，只因對方的態度實在令我無法忍受。
果不其然，不久後我得知警方在此案陷入膠著，因為偵辦進度遲遲沒有進展又受到媒體跟民眾的壓力，甚至網路上有人不知從哪找到這棟大樓的歷史資料，也正是之前我所提到那起「老眷村的吊人樹慘案」。
這個訊息一出，案件更是被吵得沸沸揚揚，鬼魅與詛咒之說的傳聞在網路上甚囂塵上，新聞媒體更是直接引用網路謠言，試圖營造一些詭異且廉價的娛樂效果，將整起案件報導帶入色彩譁眾取寵，在看到這種亂象跟警方的無力後，我感覺自己所目擊的畫面可能真的帶有推動偵辦走向的關鍵，在這之後不久，我馬上收到一通不明來電，對方指稱自己是警方的相關人士，希望再聽一次我那天告訴夏警官的所有證詞。對方是一名年紀不大的女孩子，在半信半疑及自己的證詞終於受到某人重視的激動情緒驅使下，我很快就向對方從頭到尾、鉅細靡遺的再次陳述一番。
雖然至今才經過兩週，但時間彷彿特別漫長，在看了昨天的新聞後，反而讓我認為自己的行動是白費功夫，因為我見到那時把我的證詞視為荒唐的夏姓刑警，他在螢幕內表示案件已經以自殺作為結案了，雖然是我心中預設的最好結果，但一股莫名的無力感還是盤繞在心上。
現在將事件回想至此的我跟那天一樣做出相同的動作，我拿起鑰匙準備打開大門，一股冷風吹拂過我的身子，伴隨濕氣與寒意的初春夜晚，配合上高掛的淡藍色月光，站在兩棟大樓之間的我突然打了寒顫，然後在氣氛使然望著明月的當下，我看到對面宛如廢墟的巨大建築物內，出現一道隨風搖晃的長影。
那個樓層就與我那一天所看到的不同，是位於五樓的位置，不過這次所表現的方式跟那時不同，那道影子並沒有懸掛在大樓邊緣，而是在陽台附近搖晃著。
我的心臟加速跳動，雖然目前還未到午夜，但四周的寧靜跟寒冷讓人感覺不太尋常，而且隨著天空雲層的移動，逐漸透出的月光更是將這棟水泥巨塔的面貌更加明顯的呈現，最後也終於證實我心中那股毛骨悚然的假設並非妄想。
一雙穿著黑色長褲的修長人腿，隨著突如其來的強風吹襲下，逐漸增加它的搖擺幅度，就好像底下正蹲著一個人，調皮搖動那位「懸掛在半空中」的人，不對，我已經確定那不是一名活人了，而是一具屍體。
因為它那睜大雙眼、嘴巴微張的痛苦臉龐，隨著月光照耀下映入我的眼中，被如同鐘擺擺盪的身軀牽動，惡作劇般對我不停的搖頭晃腦……
※
「是的，所以第二起案件的發生，根本是狠狠打了警方一巴掌，不對，是打了宣告用『自殺』結案的警官你一巴掌，好吧，如果以上層來看，也等於是打了他們，而他們準備用拳頭加倍奉還在你們身上。」
燈光昏暗，位於大馬路旁的深夜美式酒吧內，兩個男人在吧檯旁並肩而坐，店內此刻除了他們，僅有一對很明顯是情侶的客人，裡頭的酒保正努力搖晃手中的調酒。
抒情的爵士樂充斥在這狹長的小小空間，微醺又慵懶的氛圍瀰漫其中，桌上擺放的香精蠟燭不時搖曳，外頭正下著小雨，在較為年輕的男性說完話後，此時只剩下情侶的交談還有杯子的碰撞聲響。
「是的，而且沒想到第一跟第二起案件的目擊者是同一人，這點才是真正令我訝異的，我都快以為他是真正的犯人了。」蓄鬍且留有一頭短髮的警官，正是一旁男人口中所言，那名讓上頭挨了巴掌自己被揍的刑警，也正是草草將事件結案的夏警官，只見他已經開始出現醉意，眼神迷離用手撐住下巴，看著不停搖晃的燭火。
「夏警官，第一名目擊者你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吧？所以他不算是你口中的目擊者，還有，你別又亂冤枉警方重要的目擊證人了。」
「秋時，這個時候就別吐槽我了，如果是你，當下會去重視一名平民口中說出的夢話嗎？」醉男好像心有不甘，用手槌了一下桌面。
「很明顯，他所說的跟實際情況有所落差，但因為找不到更可靠的線索就草草結案，這才是最嚴重的問題。」秋時小酌了一口對方請客的調酒，不禁皺起眉頭。「還有，請不要跟我們所自稱的『搜查小組』內的某位女成員一樣，喜歡用第一人稱敘述證人的證詞，是的，我指的正是今天下午的那場案情討論會。」
「哈哈哈！秋時，你實在是個有趣的人，因為對方確實就是這樣描述的。」
「不對……我說的重點不是那個。」
「不過，雖然經過今天的討論讓我了解一些案情過去忽略的要點，但不代表我已經認可你的能力，希望你能夠來協助我們警方了。」
「……那些要點其實之前觀察仔細一點還是可以注意到的吧？注意到了還是用自殺結案，這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啊！還有，不用認同我沒關係，因為我一開始就不打算淌這灘混水。」秋時翻了一下白眼，但也因為對方否定自己的能力而有點期待。
期待對方拒絕讓自己參與案件的調查，因為他本來就不想加入這什麼鬼搜查小組！
不過，一想到某人的臉，卻又讓他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但是，如果你真的那麼想協助我們的話，那就請先通過我的謎題吧……」
「不，我並沒有這麼說，你是不是在給我裝醉？」秋時差點將手上的酒杯摔碎。
原本已經趴躺在自己手臂上的狼狽刑警突然抬起頭來，露出令秋時感到不安的微笑，然後嘴巴吐出酒氣後開口：「推測看看我的真實身份，如果答對了，我就認同你的能力讓你協助辦案，如果答錯了今晚就麻煩你空出一個位置，讓我睡在你家。」
「這是什麼，整人猜謎嗎？無論如何都是地獄不是嗎！」
六、猜謎
距發生「夜半大樓離奇自殺案」的日子已經過了兩週，在隔天於公司看見新聞斗大的頭條標題與自己所住的公寓大樓出現在電視螢幕內時，我才猛然驚覺清晨看見的那道在半空中搖晃的人影並非一時看錯，雖然那宛如恐怖電影裡的畫面令我當下知覺接近麻木，但後勁十足的餘悸卻是在看到新聞報導後才出現。
或許比起不存在現實的妄想，有時不比如同妄想般的現實還要來得可怕。
果不其然，在我下班回到住處時，已經不少新聞記者與採訪車徘徊在公寓前，其中自然少不了警方人員。許多每天常見到的鄰居或是住在附近不知名的居民出現在樓前廣場，無論是剛才提到的記者、警員，一大群人帶著如同市場的喧鬧阻擋在單向車道，交通已經出現打結的現象，現場簡直可以用亂七八糟來形容。
我相信其中看熱鬧的人，一定比大樓內真正的住戶還要多，畢竟未見過的面孔實在是太多了。
在我穿過人群拿出鑰匙準備進入一樓大門時，幾個人突然快速靠近，如我所預料的一樣，眼下這種情況，警察是不會隨便放住戶入內，最基本的盤問是一定有的，在排除一些人選後，接下來應該就會進入傳喚、協助調查的步驟。當下我並沒有感到太訝異，反而開始思考自己接下來要說的供辭，是否會為未來的生活帶來不便，不過如果真是如此那也沒辦法，基本上我也是希望這場風波能趕快結束。
大樓居民被集中到公寓中庭內的活動室，那間活動室常被用來舉辦委員會主導的社區團康活動，或有時也會出借給居民使用，不然平日則是給居民當作桌球室玩樂。
進入那裡後，我見到不少平常就已經略為熟悉的住戶，不過跟我見面最多次也最不陌生的莫過於是跟自己住在同一棟樓內，也正是C棟內的居民。
我知道有些人跟自己一樣，是向同一位住在五樓的房東承租屋子，他們也我來到這裡後最為熟悉的住戶了，不過在那一天我意外的發現那名鮮少出現的一樓主人，那名總是穿著一件白色T桖加上黑色棉褲打扮休閒，且披著一頭凌亂捲髮留有大把鬍渣，年紀約莫三十歲出頭開設個人設計工作室的設計師，出現在眼前。他似乎很專注於眼前警員的詢問，雖然臉上一樣帶著倦容，但卻比平時所見到還要有精神。
接著住在二樓的黃太太以及其丈夫，迎面而來跟我打了聲招呼後就走出活動室，看得出來也是跟我一樣是下班後就被帶來這裡，兩人臉上都帶有些許的不悅與疲態，在經過我身邊時還稍微抱怨負責詢問他們的警察態度十分不友善。據我所知他們是一對個性不錯的夫妻，膝下無子女，但平時總常見他們同進同出，不過我想新婚夫妻都是如此吧，也得知是一戶雙薪家庭。
接下來我還看到兩名住在隔壁棟的住戶，姓氏我並不清楚，但我知道其中一個是年紀跟我差不多的年輕人，記得約莫二十七、八歲附近，只是對方在社區裡的風評一直很不好，聽說之前有過一些民事糾紛，更早以前也有偷竊相關的前科，在這裡被視為一名問題人物。職業我當然是不曉得的，但在我看來，撇除那頭染成深紫色的長髮，目前還沒聽到什麼惹是生非的傳聞，所以就當成是三姑六婆的閒言閒語吧！說不定對方也是很努力認真過生活的年輕人，即使現在剛落座的我，仍不時聽到身後音量稍大的激動反應。
坐在我身旁不遠處是住在五樓的房東，也是我居所的主人，或許是在這裡我最熟悉的人物，畢竟每個月總得見上一面。這名中年男子皮膚黝黑留著平頭，平時常見到他穿著襯衫配上西裝在社區內走動，我沒有問過對方的職業，研判除了每個月的租金收入，也另外有一份正當的工作，據我所知他目前單身，跟我一樣。
另外我沒有看到C棟樓的四樓住戶，不知道是否已經跟黃家一樣已經接受完調查離開了，而在我面前的正是黃家夫妻剛才所說的那名態度不佳的刑警，是的，我剛好遞補他們兩人的空位。
這名刑警有著向上豎起的短髮，身材稍微壯碩，國字臉上有著蓄鬍及一雙細長且銳利的眼睛，他帶著自信的笑容雙掌交錯放在桌上，年紀大概四十多歲左右，雖然我沒有感覺自己早被先入為主被當成犯人，但這個男人身上殘留濃厚的菸味還有那隱約帶有的不屑讓我有點反感。
在對方簡單說明為何將住戶帶來這間活動室的用意，跟表明自己身份後，他請我先自我介紹，然後我循著他的指示，開始將自己凌晨所見到的一切娓娓道來……
從那天到現在已經過了兩週，我再次站在這棟公寓大樓前。時間已經來到晚上十點，此時這裡早不再像那時候吵雜，恢復成過往的冷清，畢竟這個社區位於郊區，就連現在我所站人行道旁的雙向車道也鮮少有車輛經過。
抬頭看了看對面因為事件暫時停工，現在已經像一片廢墟的大樓，那種異樣寧靜又詭異的氛圍，讓我再次回想起那天凌晨所見到的一切，這當然也是為何我會間接回憶到那天被警察審問的經過，因為我的確將那時候所見到的驚悚畫面，一五一十的全盤托出了，但結果卻不如我預期換來對方的訝異與感謝，只有被投以懷疑以及恥笑般的反應。
「夏警官，雖然我也希望自己所看到的是夢境，但我仍然不想看到你們身為專業的辦案人士，是用這種輕浮與不屑的態度看待一般民眾所提供的線索，當然，我也希望你們未來不會因為忽略我所說的一字一句而感到後悔，最後祝你們早日破案。」
這是我最後走出活動室，離開那名整個人倚靠在椅背，帶有「慢走不送」表情，態度輕浮的刑警面前留下的話，在此之前，我當然遵循正當程序留下自己的聯絡資料，心裡矛盾的期望自己提供的線索不要真的哪天被他們所重視，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到來，也就證明這起案件並不是單純的自殺案，說明他們確實因為忽略線索而碰了一鼻子灰，不過那並不是我真正想要看到的，只因對方的態度實在令我無法忍受。
果不其然，不久後我得知警方在此案陷入膠著，因為偵辦進度遲遲沒有進展又受到媒體跟民眾的壓力，甚至網路上有人不知從哪找到這棟大樓的歷史資料，也正是之前我所提到那起「老眷村的吊人樹慘案」。
這個訊息一出，案件更是被吵得沸沸揚揚，鬼魅與詛咒之說的傳聞在網路上甚囂塵上，新聞媒體更是直接引用網路謠言，試圖營造一些詭異且廉價的娛樂效果，將整起案件報導帶入色彩譁眾取寵，在看到這種亂象跟警方的無力後，我感覺自己所目擊的畫面可能真的帶有推動偵辦走向的關鍵，在這之後不久，我馬上收到一通不明來電，對方指稱自己是警方的相關人士，希望再聽一次我那天告訴夏警官的所有證詞。對方是一名年紀不大的女孩子，在半信半疑及自己的證詞終於受到某人重視的激動情緒驅使下，我很快就向對方從頭到尾、鉅細靡遺的再次陳述一番。
雖然至今才經過兩週，但時間彷彿特別漫長，在看了昨天的新聞後，反而讓我認為自己的行動是白費功夫，因為我見到那時把我的證詞視為荒唐的夏姓刑警，他在螢幕內表示案件已經以自殺作為結案了，雖然是我心中預設的最好結果，但一股莫名的無力感還是盤繞在心上。
現在將事件回想至此的我跟那天一樣做出相同的動作，我拿起鑰匙準備打開大門，一股冷風吹拂過我的身子，伴隨濕氣與寒意的初春夜晚，配合上高掛的淡藍色月光，站在兩棟大樓之間的我突然打了寒顫，然後在氣氛使然望著明月的當下，我看到對面宛如廢墟的巨大建築物內，出現一道隨風搖晃的長影。
那個樓層就與我那一天所看到的不同，是位於五樓的位置，不過這次所表現的方式跟那時不同，那道影子並沒有懸掛在大樓邊緣，而是在陽台附近搖晃著。
我的心臟加速跳動，雖然目前還未到午夜，但四周的寧靜跟寒冷讓人感覺不太尋常，而且隨著天空雲層的移動，逐漸透出的月光更是將這棟水泥巨塔的面貌更加明顯的呈現，最後也終於證實我心中那股毛骨悚然的假設並非妄想。
一雙穿著黑色長褲的修長人腿，隨著突如其來的強風吹襲下，逐漸增加它的搖擺幅度，就好像底下正蹲著一個人，調皮搖動那位「懸掛在半空中」的人，不對，我已經確定那不是一名活人了，而是一具屍體。
因為它那睜大雙眼、嘴巴微張的痛苦臉龐，隨著月光照耀下映入我的眼中，被如同鐘擺擺盪的身軀牽動，惡作劇般對我不停的搖頭晃腦……
※
「是的，所以第二起案件的發生，根本是狠狠打了警方一巴掌，不對，是打了宣告用『自殺』結案的警官你一巴掌，好吧，如果以上層來看，也等於是打了他們，而他們準備用拳頭加倍奉還在你們身上。」
燈光昏暗，位於大馬路旁的深夜美式酒吧內，兩個男人在吧檯旁並肩而坐，店內此刻除了他們，僅有一對很明顯是情侶的客人，裡頭的酒保正努力搖晃手中的調酒。
抒情的爵士樂充斥在這狹長的小小空間，微醺又慵懶的氛圍瀰漫其中，桌上擺放的香精蠟燭不時搖曳，外頭正下著小雨，在較為年輕的男性說完話後，此時只剩下情侶的交談還有杯子的碰撞聲響。
「是的，而且沒想到第一跟第二起案件的目擊者是同一人，這點才是真正令我訝異的，我都快以為他是真正的犯人了。」蓄鬍且留有一頭短髮的警官，正是一旁男人口中所言，那名讓上頭挨了巴掌自己被揍的刑警，也正是草草將事件結案的夏警官，只見他已經開始出現醉意，眼神迷離用手撐住下巴，看著不停搖晃的燭火。
「夏警官，第一名目擊者你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吧？所以他不算是你口中的目擊者，還有，你別又亂冤枉警方重要的目擊證人了。」
「秋時，這個時候就別吐槽我了，如果是你，當下會去重視一名平民口中說出的夢話嗎？」醉男好像心有不甘，用手槌了一下桌面。
「很明顯，他所說的跟實際情況有所落差，但因為找不到更可靠的線索就草草結案，這才是最嚴重的問題。」秋時小酌了一口對方請客的調酒，不禁皺起眉頭。「還有，請不要跟我們所自稱的『搜查小組』內的某位女成員一樣，喜歡用第一人稱敘述證人的證詞，是的，我指的正是今天下午的那場案情討論會。」
「哈哈哈！秋時，你實在是個有趣的人，因為對方確實就是這樣描述的。」
「不對……我說的重點不是那個。」
「不過，雖然經過今天的討論讓我了解一些案情過去忽略的要點，但不代表我已經認可你的能力，希望你能夠來協助我們警方了。」
「……那些要點其實之前觀察仔細一點還是可以注意到的吧？注意到了還是用自殺結案，這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啊！還有，不用認同我沒關係，因為我一開始就不打算淌這灘混水。」秋時翻了一下白眼，但也因為對方否定自己的能力而有點期待。
期待對方拒絕讓自己參與案件的調查，因為他本來就不想加入這什麼鬼搜查小組！
不過，一想到某人的臉，卻又讓他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但是，如果你真的那麼想協助我們的話，那就請先通過我的謎題吧……」
「不，我並沒有這麼說，你是不是在給我裝醉？」秋時差點將手上的酒杯摔碎。
原本已經趴躺在自己手臂上的狼狽刑警突然抬起頭來，露出令秋時感到不安的微笑，然後嘴巴吐出酒氣後開口：「推測看看我的真實身份，如果答對了，我就認同你的能力讓你協助辦案，如果答錯了今晚就麻煩你空出一個位置，讓我睡在你家。」
「這是什麼，整人猜謎嗎？無論如何都是地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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