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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海峽遭遇戰(4)怪物法則與最無用的魔法師
 
　　「怎麼可能會沒有反應？不……這根本就是……」
 
　　以一般世俗角度，從我連續兩拳用力打在一名女孩及少女臉上這行為，根本已足以成為世人強烈抨擊的對象。當然，如果依據自然界族群定義的強弱法則，此番將對方打到吐血的行動，是符合弱肉強食的演化，更是法律上定論的傷害與致人於死地的罪狀。
　　然而，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知道，眼前的人類姿態女性根本與自然法則、人類社會道德規範完全無關，更不用提我們所有並非被大自然理論所束縛的異能者，即使是透過術法借用自然之力的魔法師，在這個世界依然屬於異端的存在。
　　單純以正常與不正常的範疇來看的話，在世人眼中我們所有異能者跟艾米安其實沒什麼兩樣，前提當然是對方也以人類的姿態所呈現。當人們面臨多種無法解釋跟令他們所害怕的異端事物時，能夠傷害或使他們心生恐懼的就是怪物。
　　然後，當某方的陣營對自己無害或有利時，最甚者會被他們稱為英雄，只是，怪物終究是怪物，不會改變人類以自身常識跟感受定義下的標準，最終被自視甚高的情感所驅使。
 
　　跟自己不同的就是異端、就是怪物，必須將他們趕盡殺絕，到頭來卻是如此簡單到令人寒顫的想法，然後…… 自己也成為對方眼中的怪物。
 
　　看來此刻被我二度擊飛的敵人已經察覺到異樣，不只是從我身上，連同她現在所處的空間之中。
　　她知曉所有的一切從某個時候開始就不對勁，可是卻是被她認為無舉足輕重的插曲，所以如今才只能利用回想，懊悔當初行動時的不謹慎，但是很遺憾，一切都已經無法逆轉。
 
　　她將會知道，最終打敗自己的，是簡單到令她無地自容且羞憤的兩個魔法罷了。
 
　　蝗蟲女再次重重跌落甲板上，此刻盟軍所有成員不再懼怕並開始向前，可是，不久前曾讓大家聞風喪膽且有壓倒性實力存在的她，現在卻連起身這個動作都辦不到，沒錯，數秒前她認為會成功的「蝗蟲盛宴」能力，根本也沒有發動成功。
　　「怎麼可能？我竟然會被區區人類的拳頭打敗？為什麼現在我全身跟廢了一樣無法動彈？你到底做了什麼？」狼狽的高智慧艾米安惡狠狠瞪著我，那張張闔著且不停噴出血來，充滿利牙的大嘴不斷發出咆嘯，同時也讓自己的記憶追溯源頭。「果然是因為那時候的魔法陣對吧？難道沒有擊中我，是你故意做出的舉動？」
　　「的確是如此，畢竟妳不可能乖乖被我的魔法套中不是嗎？」我走向前來，雖然確定對方已經無法動彈，但還是示意周遭其他人不要太過鬆懈，假如這名敵人還有我所預料之外的能力話。
　　「嘖，屬於後烏托邦的魔法師的恩利˙雷哲，沐月的新生魔法師，在七大魔法師中被定位於輔助角色，可說幾乎是沒有太多有用攻擊技能，對我們來說根本是無用的存在，連團隊中的主力都不算是！現在竟然透過巧妙的小伎倆打倒了我？」
　　「看來皇冕級艾米安有一顆極高的自尊心，恩利，你可說完全被敵人評為一無是處的等級，所以一開始就沒將你放在眼裡吧？雖然在我們眼中，單調又無力的術法，確實讓人感受不到你的強悍，連我也覺得莫名其妙呢！」
　　多利安一邊仰望我一邊說道，我想以這年紀的孩子來說，應該不是什麼一語雙關繞圈子的誇獎，是真的表達出內心對我莫名其妙的實力感到懷疑。另外那所謂的「我們」，我相信更多只是她個人的想法。
　　「當然，單憑我一個人是沒辦法做到現在這種結果的，光明會還有你們都有遠超過我的實力，好吧……以剛才戰場上的狀況來說，我的魔法幾乎可說無用武之地，速度也完全跟不上，所以……只能算是機運吧？」連我都漸漸因為感到沒自信而越說越小聲，接著我趕緊重新振作回應蝗蟲女的憤怒。「的確，我是一名剛成為魔法師不久的後烏托邦成員，所以請不要用你們從查理身上調查到的情報來定義我，這就是妳本次吃下敗仗的原因。」
　　「所以呢？現在要了結她嗎？」
　　艾利揮動手中的軍刀走到我前方，完全行動派的做法促使她刀尖一股作氣刺入敵人眼睛，現場隨即被淒厲慘叫給充斥。
 
　　不過，更令人感到吃驚的情況卻在這時候發生了。
 
　　甲板因為強大的物體下墜力道激烈晃動，原本上頭的窟窿因此終於完全崩塌而下變成中空的大洞，不過還是可以看到蝗蟲女頭部以下的部位正不斷抽蓄，頭顱已經被降落此處，化身成龍族的光明會總部長用大腳給踩碎，連最後慘叫聲都發不出來。
　　「這次沒有再生了呢。」
　　變化回人形的戴伯爾淡然說道，並環視周遭的變化，我知道這股淡然是憤怒極致後的反差情緒，現在這個行動是在連我都阻止的前提下，他想做出的最輕微懲罰敵人的舉動。
　　就在所有人認為真正的海峽遭遇戰就此結束，我與蝗蟲女令人摸不著頭緒的對話到此為止同時，被踩踏在地失去頭部的屍體突然做出有如癲癇般的激烈動作，接著是傳來使人不快，某種物體在血肉之軀中蠕動的聲響。
　　最後來自聲音源頭的那物體自腹部破囊而出，那是一顆沾滿墨綠色血液跟身體組織，有著一半人類少女面貌，一半裸露恐怖昆蟲複眼的頭顱，她此刻瞪視我們在場眾人，並發出使人不寒而慄的笑聲。
　　「戴伯爾，腳下留情！當初我們跟魔法師他們說好了，為了之後能夠順利潛入現在幾乎是被艾米安盤據的『中央大陸』，必須在這次戰鬥中留下他們的部分屍身，製成掩蓋我們氣息的物件，所以請把剩下的『部分』留給我們研發部團隊吧！雖然現在也沒什麼地方可以讓我們進行處理，當然也相當不願意就是，不過，如果是以研究為前提，就算是在這艘破船上也可以進行！」
　　戴伯爾轉頭看向阻止自己再次出手的辛勒斯坦後，有點悻悻然的轉身離去，不過，出乎眾人意料的是，眼前這棵自腹部內出現的蝗蟲頭顱，竟然還會開口說話！
　　「喂！恩利，回答我的疑問！」
　　「看來沒有你的答案，她死不瞑目的樣子。恩利，就告訴她吧！當然，身為你同伴的我們也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尤尼斯特用手拍拍我的肩膀，不像艾利的行動派，不同於多利安的直率，從她的話中可以讓我意會到其他含意，這同時也是使我對她們三人感到抱歉的一點。
　　言下之意正是表達出，我跟梅庫西亞的思考跟做法，已經使這個魔法團隊產生隔閡，自始自終她們就像被隱瞞且擱置一旁一樣。
　　不過，這卻不是現階段需要解決的問題……
　　「『蟲卵』是這次戰鬥中的關鍵，也可說是妳不斷再生的秘密，這一點我是從最後妳出現在船艙上瞬間才察覺到的，並非一開始於戰鬥中就推測出。」
　　「蟲卵？什麼意思？」蒂雅蕾對我提出疑問，不過處在研究部門的辛勒斯坦卻很快就找到答案並發出驚呼。「難道是被沾附在防護網上，在我們解除瞬間掉落在這艘船上的每個角落？也可能在我們所有人身上嗎？」
　　果然此話一出造成現場一陣騷動，不過我趕緊舉起手來要大家保持冷靜。
　　「所以這正是我剛才在最後施展『異端排除』這個魔法的目的，它可以將處在這個防護網裡面的所有人身上，不，是包含船體每個角落，在我所設定的『某個時間點』以前前提下，將原本不存在的『異物』進行排除。沒錯，每次身體遭到破壞就必須利用蟲卵重新聚集再生的妳，正是因為這個緣故無法再進行再生，那也是因為，被我的專屬魔法『異端排除』後的異物，它最後連基本的物理能力都無法進行，就像妳不久前完全無法動彈的情況一樣。」
　　「也就是說，這個魔法你也同時施展在她身上嗎？」多利安指著地上的醜陋怪物問道。
　　「沒有那麼簡單。如同我一開始提到，因為大型魔法的施展時間太久，又因為我並非使用偷襲方式設下魔法陣，所以正大光明對她使出魔法，有很大的可能會遭受防禦及迴避而失效，所以最後我決定用個讓她感到無傷大雅，卻也覺得莫名其妙的做法，也就是在她周遭設下『封印結界』。」
　　「封印系的結界，雖然可以有效達到使『身體能力』與『特殊能力』完全無力化的效果，不過，如果是在能力更加強大的對象情況下，並非只有一道結界就能達成，所以你是以她為中心，用如同不斷在外層畫出同心圓的方式設下數層封印結界對吧？」
　　「是的，艾利。這也就是為什麼她最後飛到我面前時，我可以徒手就將她打飛，因為那時她在我面前就跟一般的人類女性沒什麼兩樣。第二次也由於她已經被我的結界完全套中，為了使她可以留下被我們利用的屍身，我還是讓她找到中央原本船艙，未被我的結界壟罩的位置進行再生，不過這一次由於魔法效果已經在之後生效，最後她是連翻身的動作都無法做出了。雖然如此，但我還是得提醒各位，這個魔法的最長時間只能持續二十分鐘，所以還要請辛勒斯坦先生趕緊採取行動。
　　因為我相信就算已經成為這個模樣的她，如果有心還是可以殺害這裡一半以上的成員，畢竟『蝗蟲盛宴』這個能力，也是藉由存在她身上的無數蟲卵瞬間孵化，將蝗蟲大軍釋放出來的可怕能力，沒錯，現在的她正是代表當初從海面席捲而來的所有艾米安大軍，她就是這批數千名軍隊成員的集合體，也因為她的『特殊能力』，能使她一旦受到打擊就會藉由不斷進化增強實力，這同時也是她外型不停改變的原因。」
　　現場所有人在聽完我的解說後陷入沉默，不久前的慘烈戰況跟鋪天蓋地而來的恐怖敵襲歷歷在目，恐怕已經在不少人心中烙下陰影了。
　　「我知道這絕對不是危言聳聽。」原本我以為已經走遠的戴伯爾此時用銳利眼神看向這裡，他雙手抱胸神情閃過一絲沉重，宛如還能看到變身成龍族纏繞在他身上的火焰。「在同盟的初次戰鬥中就遇上這樣的怪物，使我們的人造成極大打擊，我很難想像現在淪為地獄的中央大陸內，還需要面對幾次這樣的戰況。就算這種怪物只剩下一顆頭，但那深不可測的實力還是令人感到懼怕，這點是身為人類的我得承認的，也讓我相信，跟魔法師們聯手並非錯誤的決定。」
　　聽聞戴伯爾的發言，使我心中流過一股暖流，也同時將內心產生盟軍成員士氣動搖的想法暫時排除，雖然我相信這個可能性依然存在。
　　「聯絡人還在珈索笛爾鎮守的參謀部長吉連，由於我們離港還未經過一天，請他動用關係再準備一艘船來接應吧！同時，也要請你們將我們的『大人』轉移回來。」
　　此時被轉移到異空間中，促使我們被帶上船所需受到保護的「那位大人」的安危是此趟航行的主要重點，不過我不認為再次橫越這片海峽是明智之舉。另外，我們所有人也需先透過某種手段排除可能殘留於身上的「蟲卵」，所以我在腦海中想出另一個同時可以達成所有目的的計畫。
　　我先擋下正準備充當傳令兵回到珈索笛爾傳話的多利安，只見她皺眉且不悅的對我說出巧妙與當初梅庫西亞跟戴伯爾提出的殘酷作法相同的話。
　　「果然你想要我變化出大天使，戴著所有人過去中央大陸對吧？大人真是殘忍！」
　　我趕緊澄清這並非此刻心中所想，在跨過依然怒視著我的蝗蟲女後，我趕緊在甲板上找尋這場戰鬥中，救下所有人的其中一位功臣梅庫西亞。
　　從剛才戰後的談話開始，我就沒有看到她的身影，更不用提完全沒有加入發言的這個行為，有一股不祥的預感始終盤據在我心中。同時，我也需與她商量剛才掠過腦中的策略，並透過兩人恢復魔法師團隊的向心力，最後是將「那位大人」從異空間中帶回。
　　我在甲板最後方一側找到了她，她正背對船上所有人面向海面安靜站著。透過厚重雲層照耀在她身上的陽光，她的嬌小身影被菱形有角的刻畫而出，海風令穿在她身上的斗篷不停擺盪，如同遙望大海若有所思的少女畫作。
　　「梅庫西亞，我有些問題要問妳，另外……」
　　我走近畫中的少女，並伸手搭上她的肩膀，只是映入我眼簾中的並非她轉過頭來的往常漠然表情，而是一片突然壟罩住我全身深不見底的黑暗。
 
　　接著在那之中，我看到一名身上穿著破舊且沾滿髒污跟大片血跡的白色衣裳少女，她低垂著頭看著地上與她一樣不停被大雨澆淋的物體，手上拿著一把發出寒光的短刀，上頭同樣有著被雨水沖刷的血漬。
 
　　她正在俯視看著的是，兩顆分別為成熟男性與女性，被割下滾落在地的頭顱。
 
　　「果然……我是個怪物對吧？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