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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來自某處的視線

 

  無人經過的半山腰公路,路邊燈桿、柵欄及一旁路樹,在顏色血紅的夕陽餘暉下拉長影子。

  懸浮地面上的空氣因炎熱而扭曲,沒有其他車輛經過,風也在這時候詭異靜止了。這處地點如同被按下靜止鍵,成了一幅黃昏風景畫,就連天空也無任何鳥群飛過,僅有不停鳴叫的蟬鳴,提醒此地仍為現世實際存在的光景。

  不過可以發現,明顯有個停留於公路彎道處的物體,跟這裡格格不入。

  它是一個長方形木製箱體,不過結構破損不堪。箱子上的木塊嚴重剝落並散播於柏油路上,以筆直方式豎立而起。然而已成為底部的箱體側邊嚴重損毀,這物體如同一根直立於路上,底部受撞擊而破裂的物件,只是它其實並非尋常可見的長形木箱。

 

  而是不可能會出現在公路上,一具損壞嚴重的棺木。

 

  只見這副棺木直插入柏油路面,這種詭異狀態,就像某種外力將其自天空丟下,變成黃昏風景畫中的裝置藝術,不過是令人感到不適的詭譎作品。

  蟬鳴隨日落而越發洶湧,然而,這僅是見證這外來異物出現變化的奏鳴。

  不久,此破敗棺木突然開始搖晃,接著脆弱的棺蓋隨即開啟倒下,瞬間,蟬鳴止歇,這個世界迎來時間暫停般的死寂。

  可惜,任憑夕陽餘暉,仍無法穿透壟罩在棺木內部深淵般的陰影。那裡頭如同連接至另一個世界的入口,不過這處入口此時卻不停濺出鮮血,進而染紅地面、柵欄、燈桿,甚至是樹木。

  最後,一隻細小蒼白的孩童腳踝,從棺材裡踏出。

  它惡作劇般踩踏在流出的鮮血攤上,發出令人不適的腳掌接觸黏稠液面的聲響。

 

 

 

 

  張晨高警官與後輩,於同一天傍晚來到地方分局,這裡正是那名近期於網路上持續發佈,以自己親身經歷為內容的恐怖文章創作作者,對方也是張警官認為是目前繼「折骨案」、「百貨公司獵奇分屍案」到現在的「一家三口滅門案」的重要參考人。

  但他其實也認為,現在要把僅僅只是與死者是國中同學,但卻是對方生前最後通話對象,而且會在網路上創作恐怖文章跟放上靈異錄影的這名大學生,當成案件重要參考人太過牽強。

  當然,這也算是警方的例行公事。不過若要說,為何這名大學生會被列入參考對象,則是因對方發過的諸多文章中,除去那段錄影,最後的兩篇文章內容,都提過這次滅門案,那名大學生死者的名字,而且是完全沒有以化名代替,直接以死者名,作為文章中角色的命名。

  如果是以一般文章閱讀者的角度來看,其實這一點也不稀奇。現實中或多或少會有跟作品中人物姓名一樣的人,更有作者就是拿現實中好友來做角色藍本。然而,自「折骨案」、「百貨公司獵奇分屍案」到現在的「滅門案」,實在有太多以科學跟常理無法解釋的部分。

  加上原本負責「折骨案」,也是與張警官熟稔的同署高警官,竟然在調查過程中神秘失蹤,這不禁讓一連串事件更添詭譎色彩。

  的確,記得高警官在失蹤前確實提過「折骨案」絕對不是人類可以做出案子,這當然不少人也都知道,但其中對方提到該案兇手可能是「一名女人」所為,這句話實在是令張警官印象深刻。

 

  更不用說,高警官所提到的女人,竟是一位早已死去且被分屍的受害人。

 

  高警官最後到底發現了什麼?看到了什麼?其實不只有他,就連跟他一起行動的下屬,兩人竟在光天化日下,於行駛中的車輛內失蹤,這些都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那起分屍案跟百貨公司的獵奇分屍案,莫非有某種程度上的關聯?當然,如果以鬼魂索命的話,那確實搭得上,但真的就只是如此嗎?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小高到底還留下多少線索?等等!冰箱……對了!小高似乎提過這個詞,所以才讓我腦海裡一直想到那段錄影中冰箱打開的片段嗎?」

  張警官於前來分局路上思緒沒有停過。除了那名大學生外,其他三位滅門案的發現者自然也是重要參考人,在那之後還有得忙呢。

 

  在簡單說明來意後,分局人員很快就將那名網路文章創作者,也是滅門案與死者最後通話的男大生帶進會客室,看來對方沒有犯下重大事件,所以才能讓他坐在會客室談話。

  只見這名男大生走進房間時,不斷左顧右盼,全身微微顫抖,眼皮下有厚重的黑眼圈。臉頰凹陷、頭髮凌亂,身上還穿著室內衣著跟拖鞋,臉色蒼白無比。一見到眼前兩位刑警後,立刻驚慌落座,雙眼睜大。

  「求求你們繼續讓我留在這裡吧!我不想回家!」

  「看來就像電影裡會出現的橋段,你果然遇到了什麼對吧?所以網路上才會停留進度在最後提到江偉辰的那篇文張更新。」

  張警官嘆了口氣,雖然他不想認為自己的猜測是真的。

  「所以你在網路上發表的文章內容都是真的?至少與江偉辰有關的內容是真的吧?也因如此,你才故意發到論壇,想藉由跟網友討論找出解決辦法,就跟他生前特地打給你這位已經很久沒連繫的國中同學的目的相同?」

  「你是故意做出傷害路人的舉動,讓自己被拘留,藉此來逃避什麼嗎?比如說……鬼?」

  隨張警官一同前來的年輕警員跟著問道,不過語氣沒有像自己的學長那麼溫和。

  「是是是是……對!我都承認!都是真的!接下來就是我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記得你在倒數第二篇文中也有這麼寫。」

  張警官回想起這名男大生於論壇發佈的文章內容,拿起手機做搜尋動作,最後勉強在學弟幫忙操作下,終於找到文章。

  「到底是怎麼回事?」張晨高警官將手機畫面放至對方面前,接著思路一轉。「好吧!現在我認定你們就是被厲鬼纏身了。然後這個厲鬼殘殺了自折骨命案以來的受害人,現在輪到了江偉辰一家,然後你認為接下來就會輪到自己了,對吧?陳予仁先生。」

  「沒錯……」男大生仍不斷左顧右盼,用顫抖的聲音回答。

  「如果那個厲鬼,每次出手就是要奪人性命,那麼你就是『經歷過一次那種遭遇』後,仍存活下來的人,所以你才能繼續發表最後那篇文章跟錄影,我沒說錯吧?」

  「這……是這樣沒錯……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眼前男大生歇斯底里大叫起來,這舉動引來局內其他警員的注意,有三人連忙進入會客室,架住不斷激烈扭動,彷彿癲癇發作的對方身體。

  「怎麼了?」

  「放開我!放開我!他要來了!從任何一個地方、任何縫隙!我要脫掉衣服、我要脫掉衣服!他在看我、他在看我!啊啊啊啊啊──」

  「喂!昨晚他被送來時有這樣嗎?」

  隨張警官前來的年輕警員趕緊詢問分局同仁,然而對方表示那時候男大生沒有異樣。

  「也不能說沒有異樣,對方就是隨機打人才被送進來的。他只表示自己已經好幾天沒闔眼了,然後承認自己傷人的犯行」

  在現場一片混亂中,只見陳予仁脫下身上衣褲,並狂亂抓著頭髮,最後甚至抓下頭皮,畫面實在怵目驚心。

  就這樣,這場鬧劇在全身赤裸的男大生被警員架出會客室後告終。

  「學長,他該不會是因為──」

  「對,就跟他那篇文章寫的一樣。跟他最後所看到的情況一樣,如果真是如此的話……

  張警官皺起眉頭,回想文章內容,內心開始產生不安,其中更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湧現,接著他耳邊傳來疑似物體拖曳地面的聲響。

  「敏翰,你有聽到嗎?」

  「學長,怎麼了?聽到什麼?」

  不久前的混亂狀況解除,此時會客室內僅剩兩人,只是就在張警官感官知覺突然變得敏銳同時,他聽到一道細微的聲響。

  「好像有什麼東西拖曳地面的聲響。衣服……是衣服嗎?」

  「衣服,這麼說來,剛才陳予仁也提到衣服跟縫隙!還有,有人看著自己!」

  這兩名刑警在注意到文章、男大生與此時情況的巧合後,開始感覺周遭氣溫驟降。最後跟對方一樣,開始環視這間會客室每個角落,然後隱約感覺到這房間內,似乎還有一名「看不見的人」存在。

 

 

 

 

  某一晚,我在自己的專頁收件匣內,收到一則訊息。

  對方的名字叫「江偉辰」。老實說,我不知道對方是誰,當然也沒有太過在意。畢竟現在人頭帳號、詐騙集團或認錯人的用戶特別多。亦也許我過去認識他,但以目前我想不起對方是誰的情況,自然就是兩方已很久沒有交集。沒有交集更可說是不會與自己生活上有交集的對象,不會有交集也代表我不用在意這名突然發訊息給我的用戶。

  只是,對方發給我的訊息讓我有點在意,可能內容牽涉到的性質,與我目前於論壇上創作的恐怖小說相同,所以才讓我的視線在訊息上多停留了幾秒。

  不過,也在我深入理解這則訊息後,我的背脊開始發涼,並立刻回頭查看房間內是否有其他人存在。

 

  「你知道視線嗎?」

 

  真的是莫名其妙的人,傳來莫名其妙的訊息,然後問莫名其妙的問題,最後我竟也跟著莫名其妙的開始神經質起來。

  而我也是因這則訊息後,開始察覺到那其實存在於周遭,過去微小到我不曾留意的怪異。

 

  不知從何開始,無論任何地方可以感受到那道視線,像是如影隨形、無時無刻的跟著我,還是說,單純是自己多心了呢?

  或許在收到這名名叫「偉辰」的怪人訊息以前,我會這麼認為。

  而接下來我要跟大家說的,是發生在我身上的真實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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