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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貳、雨籠潮歌幻史行(上)

 

  以預料之外的方式進行了穿越,帶來有別前次「穿越(預知)」預料之外的停留時數體驗後,如今迎來預料之外的發現。

  倘若這一切與抽離鯤籠村奇策皆屬在既定劇本之中,那接下來要發生的「分支」是否也包含在內呢?

  不對,即使一切都是劇本,就連自己不久前思量出來的「天命說」也只是劇本的其中一環,那麼「分支」無疑亦是決定接下來走向的節點。而那個「節點」就有可能是實現抽離鯤籠村奇策的「關鍵」。

  可能是唯一一次無法挽回的關鍵──在穿越以無法精準定錨,結果處在隨機狀態,無法有下一次回溯機會的選擇前提下。

 

  ──所以說到底,我現在在這裡的結果,到底是算「預知」還是「回溯」?

  又或者我身上擁有的「預知」和「開門」能力結合起來只能穿越到某人的過去?

  所謂「預知」能力只能適用於自己身上?「開門」能力是能改變現實狀態或空間,所以那時候遇上的怪物才會被黑洞吸入其中而消失?

  的確,從這裡就能追上醫生的思考邏輯了。若以預知加上開門等於穿越到某條時間線來看,照理來說,現在我應該會是在自己或是某人的「未來」才對。

  也就是說,現在發生的一切,是基於為了我自己的未來而必須回到某人的過去……嗎?如果是這樣想,確實就能說得通了。儘管「能力」判定的自己和他人標準又是什麼還是不清楚。

  等等,什麼都要照當事人甚至是旁人去解讀,不就跟藍色窗簾和占卜預言一模一樣了嗎?簡直莫名其妙!

  果然和之前忘記在哪裡看過的宇宙還是什麼時空假想理論一樣,所謂的時間根本沒有過去和未來之分,只有自己認定的差異嗎?

  可是人不是會生老病死嗎?所以為肉身機能的衰退冠上「時間」單位,不過是人類為了統合秩序製訂下的規定,避免邏輯認知錯亂、知識常識與文明凌亂無章的發明?

 

  在如此預料之外的情況,致使尹詩雯大腦同樣也解除束縛開關般,開啟預料之外又不合時宜奇思妙想可是說在情理之內。

  猶如要逃避眼前現實,中斷所見所聞直接進入停止思考或休眠,抑或是透過轉移注意力帶來身體、心靈,思考和情緒上緩和衝擊的喘息空間。只不過有時候逃避轉移反而會弄巧成拙,就像現在。

  尹詩雯確實因《雨國推想》──范焚御,這短短幾個字被帶來預料之外的衝擊,使她的意識思考避開了「其可能帶來連結上雙親失蹤和雨國等一連串事物線索」的臆測,回到穿越至今的現況和自己能力構成機制,乃至關乎宇宙維度時空理論的探究上。

  也的確預料之外的透過邏輯推理解開了自己能力的「部分謎團」。

  事實上,尹詩雯會穿越到「邱研涵的過去」有一部分是和「鯤籠村具備的特性」有關──即之前曹明淵所推想出來的「村子回溯特性假說」,以及舌言仙所觀察到並依據廣播塔執勤者所知資訊,替村子三階段結界抵禦力不斷減弱命名的「結界退行」。

  「穿越結果」此事不管是她還是曹明淵都還沒發現背後的真正成因,不過對於時間沒有過去和未來的看法,尹詩雯倒是和曹明淵口中所謂未來和過去可以互相影響改變的「平行時空論」搭上了線。

  沒錯,都是預料之外,然而歷經預料之外的衝擊、驚喜、亢奮,混亂之後,終究得回歸現實,面對決定「分支」發展的苦惱。

 

  「小涵,怎麼了嗎?妳今天真的挺奇怪的。時而恍惚,又會突然暴躁,現在又一臉茫然,是怎麼了嗎?還是妳發現到什麼東西?」

  友人的聲音將尹詩雯的思緒拉回現實──他人過去的「現實」,自身抵達貌似未來的「虛實」。

  伴隨髮香的湊近,尹詩雯這時才猛然再度驚醒,卻也下意識把《雨國推想》擁入懷中。然而在這不及兩秒的短促間隔,已讓某人捷足先登。

  「這本嗎?」

  不等尹詩雯把能夠追尋雙親的關鍵靈丹抓緊,下一秒其已在宅第主人之女手裡。

  左涵先是疑惑打量了對方幾眼,後閃過微妙神情,最終則露出興味十足的微笑。

  「《雨國推想》,這本好像是我……好像那個人針對戒嚴時期一起被封禁的都市傳說──雨國所做的田野調查手記。既然命名推想,就說明大部分是他的妄想吧?不,或許他的不少筆記都帶有這種成分,所以我建議還是看看就好,別太認真。

  何況這本會和我們的故鄉歷史或謎團有關嗎?至少我看過是沒有啦!也可能是我沒發現。還是說……小涵,妳認為裡面會有相關線索?」

  左涵抓著名為《雨國推想》的灰黃老舊筆記本正反打量,語帶閒談,然而,最後那稍微加重語氣的幾個字在尹詩雯聽來似乎又一次挾帶試探意味。

  ──果然她還是對我有懷疑,也不能確定是不是剛才透過能力窺探到什麼……但現在更要緊的是──

  沒想到,當尹詩雯還在想接下來的發展是否影響抽離計畫,左涵已翻開手記令她不禁瞪大眼睛。

 

  結果又一次的預料之外的──什麼都沒有發生。

 

  「所以……不是『分支』嗎?還是根本就沒有『分支』?」

  尚未從驚慌中回復情緒的尹詩雯以蹲姿加上雙眼微閉,並有如想遮擋什麼舉起雙手的動作迎接這預料之外的結果──三人無聲相覷的尷尬。儘管慶幸黑暗夜幕迅速壟罩整個房間,尹詩雯趁此趕緊站起、挪動身子。

  原本尹詩雯還以為這本《雨國推想》會是這次穿越劇發展走向的「分支」。打開手記的可能結果便是被傳回原來的時間線。

  因為就如左涵所說的──雨國理應和鯤籠村的事無關才對。

  觸碰到「無關」或「非關」的元素,無疑是既定劇本中應該避免的一環,例如尹詩雯認為被發現真實身分就屬這類,屆時即一切結束的時刻。

  當然,如果要說「觸碰」本身也屬劇本中的既定,亦有可能,但這之中恐怕又會分成除了前面所說結束穿越劇的「排除機制」,繼續推進劇本的「既定機制」以及「分支機制」。

  其中,既定和分支機制還可能互相具備。也就是觸碰到某關鍵物後,繼續朝「既定的分支劇本」或「分支的既定劇本」推進。

  反正結果都是劇本中人物根本不會知道自己做的事會帶來什麼樣的可能性,導致什麼樣的後果。

  換言之,現在發現什麼都沒發生的尹詩雯反陷入新一層恐慌迷亂的狀態。所幸房間的黑暗為她帶來些許喘息時間,亦正好消除掉方才的尷尬場面。

  

  很快,電燈亮起。

 

  趕緊重新整理好情緒和儀態的尹詩雯在燈光亮起瞬間轉身面對兩名友人。

  只見關心自己的那位正好起身,左涵則站在門旁電燈開關按鈕旁,不過表情已少去了試探。

  接著,現場突然爆出兩個年輕女孩如銀鈴般的好聽笑聲。

  「別、別別笑啊!那是意外……」

  明顯尹詩雯知道這兩名壞心眼的友人在笑什麼。實際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在說些什麼。腦迴路正呈現過載熔斷狀態,下意識口不擇言。

  「小涵,妳真的太有趣了。剛才是想──」友人模仿尹詩雯剛才的反應,只是是浮誇版本。「擋住什麼嗎?」

  「應該是怕電燈太刺眼的預備動作啦!只是她提前了十幾秒。」

  左涵一邊笑一邊走上前來,指尖又戳在「邱研涵」額頭上。

  「什麼分支不分支的,那是什麼?」

  「啊……那是……我是指說不定會有相關的分支謎團,或是分支線索連結上鯤籠村呢。妳們想想嘛,如果是沒有關聯的資料,小左的爸爸怎麼會把它放在同個地方還上鎖呢?」

  不得不說這般尹詩雯急中生智巧妙融合了方才所思所想的回答,且完全貼合本身人格特質的反應,確實富含了幾分道理和說服力。

  左涵聽完微微挑眉,又道:「不得不說妳這孩子有時還蠻靈光的,但其實也是知道雨國這則都市傳說才會瞬間短路吧?」

  「對、對對啊……我真的很訝異令尊也有研究這個都市傳說呢。」

  訝異之說可謂為真,只不過裡面參雜了另一層面的因素。看來似乎又巧妙的被「自圓其說」過去了。

  「說是有關聯這點我倒是沒有想到。可能是我開鎖開慣了,也可能是認為這個人只是習慣把一堆紙本東西隨便亂擺。」左涵提及自己父親再度顯露嗤之以鼻。

  「所以當對一個人貼上標籤或產生偏見後,自然就會戴上有色眼鏡歪曲掉對方的所作所為,或者轉為漠不關心,對吧?」

  道出此話的不是尹詩雯,是另外一名友人。熟悉的髮香隨其走近再次迎面而來,是略帶柑橘的清甜氣味。

  依照邱研涵記憶中的三人交情,尹詩雯知曉如此直擊左涵內心的話語有確實會使當事人感到刺耳,實際並不會真的引發不悅。比起邱研涵,這名友人經常如此突然語出驚人,而且話語中往往帶有喻意、哲理,甚至能夠安撫他人。

 

  黃湘寧,正是這名友人的名字。

 

  「嘖!對啦、對啦,所以我不想關心也不想了解這個人到底在研究什麼。為什麼又要繼續鑽研在鯤籠村上?那個傷害我和母親的故鄉。他那種樣子……不就像一直鑽牛角尖在過去不願走出來嗎?

  左涵咬牙一拳輕打在桌面上。

  「就像一直沉浸在悲傷之中,或是想透過這種方式來跟我道歉,也可能是在逃避我什麼的。啊──煩死了!你們要看就趕快看吧!我去帶點東西回來給你們吃。應該都有報備家人了吧?」

  看著左涵一邊嘟嚷頭也不回的走出房間,黃湘寧轉過頭輕掩嘴巴對尹詩雯笑道:「哎呀,總是嘴上不饒人,但實際卻是最照顧人的那位呢。」

  「果然是父女。明明這對父女拉下臉把話講開不就好了?這樣就知道彼此到底在想什麼了。事實上,小左……也和左爸爸一樣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只是一個是選擇追尋過去,一個是選擇拋掉過去,但雙方其實都還是沒辦法真正放下它,正一點一滴緩慢摸索可能發展的未來。

  「哇!小涵雖然常常讓我們摸不著頭緒,但有時候還是會講出一番大道理呢。」

  聞言,尹詩雯才發現自己又不小心陷入感性分析的狀態,有些難為情笑了幾聲後,視線發現《雨國推想》被擺置於桌面上。

 

  ──選擇嗎?在有既定命運劇本下的選擇是否還具備意義?在知道一切都決定好的情況下就像預設自己難逃上天的手掌心,以至於沒辦法看到更多的事物

  選擇和分支到底會如何發展,可能最終都將伴隨「早知如此」的結果,但也因為「不知道」、忽略「預設」,才能帶來奇蹟的感受、可能的發展,對吧?

  

  「『可能性』,這不就是我最初和醫生爭論的主題嗎?只是在面對『個人』還有『計畫』,我還是不禁猶豫了。說不定,這就是天命的真相,所謂責任的肩負?

  但也可能,就是必須肩負這樣的責任,才可能帶來預料之外的轉機,不……可能是對自己和某人而言的『奇蹟』。

  如同左涵遇到了邱研涵和黃湘寧,左涵雙親的相遇一樣。」

 

  所謂的「奇蹟」,大概就是瞬間綻放的花火,短暫的餘音繞樑,長久綿延的記憶吧?

  更可能是數十百千年的繼承、傳承與交託,亦屬既定命運中的一個「結果」。

 

  尹詩雯的思忖化為自言自語的呢喃,細聲到身旁的友人幾乎無法聽清,卻實際帶來了自我勉勵並化開思慮雲霧。

  ──醫生、爸媽,要是你們也會這樣做嗎?

  那是為了自己、也會左右自己的選擇。常言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然而其實只為了自己引發的天誅地滅才算是真正的毀滅

  尹詩雯翻開了《雨國推想》,同時也翻開了《鯤籠潮歌誌》。

 

  「『末興之時,空籠人淨,此前生靈聞聲,默觀黑水鏡台,潮來風起,入壇參拜,紅霞筆墨落款,共伴亡骸歸來。他自天邊俯瞰,滋養此地千年百代,始於鯤鵬遠遊,直至籠火棄世。只盼垂暮之時,有幸再賞沙鯤魚火,見證流芳百世。』

  此為鯤籠村一直以來流傳的當地歌謠。

  是關於那傳說中五千年來過此地的神祉的形容,書寫其再次回歸的預言,亦夾雜『姬氏』初踏此地、開枝散葉神話的起始。亦是『左巫』一眾最後的辭世詩。

 

  「我范氏先祖奉蓬萊麻生仙族續守瀛洲冥府鬼門──古名范家村、現為雨國。後有蓬萊尹氏空落,神州秦方士徐福尋不老不死仙丹率五百童男童女而來,一切只為方成命定之人羽化登仙命定預言。

 

  兩冊開篇,如此闡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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