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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恐怖-《浮塗羅象齋》虛樓縊鬼(後)

虛樓縊鬼(後)

 

  正如前面所提,在作為虛樓第三任住客的這對老夫妻入住兩年後,再次發生了自縊事件。

  老先生被發現上吊於早已沒了樓梯,通往二樓的原階梯盡頭處。

 

  確切來說,應該是遺體吊在封鎖二樓的鐵門,利用繩索繞過綁在欄柵上的方式。

 

  儘管虛樓歷經兩次離奇的自殺事件成為名副其實還被加油添醋存在鬼怪的凶宅,並在打掉樓梯、封鎖二樓後,變成虛有二樓卻不能上的「平房」。

  然而,所謂的封鎖並非像前次利用改建填補工法完全封死,而是斷絕途徑,留下日後想另作用途的後路,改成設置鐵門因應。

  當然,老夫妻自然耳聞也知曉虛樓的背景,就算再怎麼不在意,仍請了法師作法,為鐵門上了數道嚴實的鎖、貼上許多符令。

  而這兩年間,比起老夫妻,更多是街坊鄰居不時的詢問關心是否聽聞、看見或撞見什麼鬼怪作祟現象,只不過大多是歲月靜好、一切無虞,安心自在的反饋。

  在見此對夫婦似乎也因居住在自己理想的環境中氣色紅潤、精神飽滿,隨著時間久了,關心耳語亦愈趨減少。

  豈料,對比過往幾任住客,這次卻是才過短短兩年就出了事。

  即便是有人存活的結果,可是一對年邁夫妻只遺下一人的幸運(有人指出算是逃離縊鬼魔爪不幸中的大幸),哪是能以慶幸祝福?

  目送一起走過人生大半輩子的枕邊人以殘酷的方式死去,想必除了心中留下陰影、傷痕、悔恨,更多是面對接下來餘生的無所適從。

  另外亦少不了老夫妻沒有果斷完全封閉或乾脆打掉二樓空間才造成此悲劇的閒言閒語,然這些都只是造成受難家屬更多傷害,沒有同理心的言行。

  憾事過後,遺下的老婦由於沒有子嗣,最終交由親戚安置,虛樓從此之後再無新的住客。同時因已轉手幾次,成為附近人家拿出來討論的凶宅,也是知情者、探險者口中的鬼屋、鬧鬼場所,歷史廢墟之一。

 

  「虛樓縊鬼」名聲隨著時間不脛而走。

 

  都市傳說、靈異事件、凶靈殺人幾乎成了這棟樓房為人所記憶跟討論的重點,背後成為凶宅的成因與幾任住客自縊的緣由,成了不過是「鬼屋」載體下的附加「事件」。而這樣的「事件」也在以訛傳訛、穿鑿附會,失焦也扭曲成是鬼怪作祟所導致。

  如同變成另外一個先有蛋、還是先有雞的爭論。

  其實越來越注重速食刺激體驗與資訊的社會,也不怎麼關心傳說故事的本質、寓意或原意。這些隨著虛樓被作為鬼屋遭人破壞、入侵甚至塗鴉等情事便能看出。

  事實上,當初在虛樓的最後一任住客死亡後,隨著警方察覺與過往事件有所差異,有近一步的調查與發現。

 

  時間回到十年前,老先生當天早上被妻子發現高掛在那佈滿鎖鍊、大鎖與符令的紅色鐵門上後,排除掉自殺可能性,一時間形成了「不可能犯罪」和「鬼怪殺人」的構圖。

  事件現場遺留著老先生的拖鞋、放置一旁的A字梯,繩索是與當初虛樓尚未成屋發生氣窗命案同樣的童軍繩,另外老先生後腦勺還遺留些許鐵門的屑垢。

  雖然與前兩次同樣是上吊導致的窒息死亡,然而,老先生的頸脖皮肉組織卻有異於一般上吊輕生者掙扎扭動的強烈拉扯撕裂傷,後又從頸骨發現有明顯脫臼斷裂痕跡,故推斷其於生命最後時刻可能除有因自身行為,可能還遭受外力才導致這樣的結果。

  當然,以爬上二樓這樣的高度,鐵門作為支撐點往下拉緊繩索亦會大機率造成上述結果,因此以上推論僅僅是停留在非自然死因相驗的階段,沒有進入實質的解剖程序。

  這也在於唯一的家屬──老太太認為儘管不相信丈夫會自殺,依然無奈表示不排除有此可能。並聲淚俱下指出丈夫舉措必是縊鬼所害的玄論。

 

  根據老太太的說法,早上醒來已不見丈夫身影,走出房間便發現其吊在鐵門上。

  慌亂與不確定對方是否還活著情況下,老太太趕緊將應該是輔助丈夫輕生的A字梯移向前,一邊叫喚之際一邊往上爬。在察覺老先生雖然沒了呼吸但尚有些許體溫後,手忙腳亂的解開繩索。

  「但是……我看見了,不……是一群躲在鐵門後面的『小鬼』!祂們趁著我解開繩子的時候從後面的黑暗探出臉來,抓住我的脖子還有手,還一邊呢喃嘻笑,就好像等到新的犧牲者一樣。我的丈夫宛如是引誘我上鉤的死餌。結果我因為掙扎差點從梯子上摔下去,是我死抓住丈夫的身體,才避免直接摔落……」

  老太太心有餘悸闡述恐怖經過,亦是首次有生者和縊鬼接觸的過程。當然現場的警方人員不會把這番話當真,即便有些人早已知曉虛樓縊鬼的傳聞。

  而死者遺孀此番話也同時解釋了老先生與其頸脖、手腕為何會有黑色指印,還有屍體頸脖遭到強烈拉扯的可能原因。只是前者就如同之前幾起事件,它成了證明「縊鬼」的存在,卻也成了難以證實的謎團。

  加上事件現場的門窗上鎖造就了外人無法入侵的密室狀態,老先生死亡時間與老太太說明的情況吻合,頓時「不可能犯罪」和「鬼怪殺人」的結論並存於警方的思考中。

  然而,遵循科學辦案的警方並沒有馬上將此事件以自殺案作結。

  雖然從老太太就算身體硬朗,也沒辦法獨自扛著一名成年人爬上A字梯(不管是否先勒斃死者),又完成將其吊在鐵上門這件事,可是還是無法排除聯合外人,最後由老太太把現場營造成密室的可能。又或者從一開始現場就刻意設定成密室。

  若不是本次事件與之前有「破壞原有房屋構體,死意堅決上吊」之元素上的差異,以及死者後腦勺留下的鐵門屑垢,其實在看到那些黑色指印時,警方大可草草以自殺案了結。

 

  但其實案件和鬼故事都有一個相似之處,即是造就出表面不可能的可能

  那個「可能」無疑是一切的源頭、故事、動機,鑄下事件結果的關鍵。

 

  會發生凶殺案件無非與情殺、仇殺、財殺,其中不乏還有享樂殺人的精神病因等有關。而這些都無法擺脫人為因素。

  隨著深入調查,首先警方得出了當初不將二樓完全封閉,以鐵門上鎖因應之後使用變造的做法是老太太給出的提案。意即鐵門上鎖、貼上符文並打掉樓梯是老先生的決定。

  只不過這是對外的說法。

  事實上,老太太並沒有畏懼縊鬼的傳聞,更曾提過好好供養、以禮相待的共居論。直到事件發生態度才轉為悔恨和恐懼吧。

  警方亦同時化驗了老夫妻身上的黑色指印,發現其為泥土混合紡織染料,沾染上小孩手指塗抹的痕跡。只不過,現場並沒有這類物品,更沒有小孩子。

  眼看事件終究還是要以「鬼怪殺人」的自殺案結案,其中有人根據紡織染料找出了虛樓最初的那起女工上吊氣窗的事件。

  並以前所提到的情仇財殺方向,同步調查老夫妻的身分背景。結果發現這對老夫妻年少時期就居住過此地,這次搬至虛樓可謂是落葉歸根。

  然後,根據走訪當年尚存的原居民、夫方親屬,得到了老先生年輕時其實素行不良,是偷竊、傷人的地方慣犯(由於年代已久,警方資料早已佚失或銷毀)等說法,後來年長才慢慢走回正途。

  而老太太當年尚就讀國中,家族因為從事紡織產業開了幾間紡織廠。其中家中長女,也是老太太的姊姊,曾進入紡織廠實習擔任女工,只不過聽說已失蹤許久。

  之後警方也成功從老太太親屬口中探出了當年為了顧及家族名聲,將長女被殺一事以「失蹤」對外著稱。遺憾的是,老先生可能就是殺害長女的兇手,曾被警方懷疑一事卻毫無所悉。

  不,是沒辦法證實。畢竟當年就連警方也找不到證據。

  結果在命運的捉弄下,這對夫妻以愛情為基礎,摒棄遺落歲月的過往結為連理。

  只是女方卻也在人生的最後歲月中的某個契機下,發現了那如同虛樓正式成為凶宅的那一刻,她必須面對的殘酷真相。

 

  所以老太太當下也如前面幾任住客一樣,和「縊鬼」產生共鳴並被蠱惑。儘管面對的是已一起走過大半輩子的枕邊人,仍然以同樣的方式對其痛下殺手。

  彷彿要將一切劃下真正的句點。不管是對姊姊的交代、自己的錯誤,還有那為人所見的「虛假表面」。

 

  只不過,警方內部縱使有「女方為了報仇殺死男方」的疑慮和猜想,最後還是沒有將其拉上檯面。就連私下向原居民、女方親屬等相關人士追查兩人年輕時的事也一概選擇隱藏到黑暗中。

  警方給出的假想案件構圖則為──

  老太太先以某種事由找丈夫和自己以梯子上到二樓,隨後趁著老先生爬上或爬下梯子時,將繩索繞過其頸脖並迅速上拉、關上鐵門。活活將人絞死後,才把繩索綁上鐵門柵欄,抓住丈夫屍身(可能沒料到梯子會被丈夫踢開,使自己無法勾到)回到一樓,形成最後的案發情況。

  這之中的指紋和指印,則都能以慌亂解繩、鬼怪襲擊下的舉措解釋帶過。

  即便和「鬼怪殺人」一樣存在著有些牽強的論點,但如此也能同時解釋為何老先生後腦勺會遺留些許鐵門的屑垢。

  不過也和過往相同,沒有具體的有效跟直接證據能夠證實警方的假設,諷刺的與最初凶殺案一樣。或許這也是因果命定下的嘲諷吧?當然真相為何,恐怕還是只有當事人自己最清楚了。

 

  至於「縊鬼」是否真的存在,可能從那些無法解釋、不惜破壞屋子的堅決死意與黑色小孩指印,以及原屋主妹妹看到的孩童身影和老太太宣稱聽到的童聲,都已不辯自明。

  「縊鬼」和虛樓至今的所有不幸事件都有關,不管是直接殺人還是和死者、加害人內心產生共鳴、蠱惑所致。當然這些都由看官聽眾去天馬行空各自解讀。

  但無論如何,無法否認「縊鬼」可能是人為而生、生從人為的產物,不可能是憑空出現的妖鬼

 

  如今「虛樓」和「縊鬼」都還在那處市區巷弄內等待祂們的新主人,抑或是新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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