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33.縛肢村夜鸛鬼再現

 

  透明色中帶有淺褐,以繞著同心圓的方式隨波蕩漾,黑色木質杯中的茶水倒映出觀看者的模樣,一張帶有不安又興奮兩種極端情緒的面容離開其中,接著轉頭向帶給自己不安來源的同伴小聲抱怨著。

  「坤隆,你是警察,不如就先試毒看看吧。」

  「不,我現在正值休假中,所以只不過是名死老百姓罷了!如果妳覺得口渴,眼前的麥茶肯定是不錯的選擇。」

  「是喔……平常看你就沒對我這麼客氣,而且在剛進門時,你不還自稱是名刑警要來縛肢村調查夜鸛鬼事件嗎?如果不是你上次有來,村長夫人還認得出你,不然現在肯定已經被活埋在那片森林中了。」

  陳坤隆倒吸一口氣後臉色有點漲紅,但卻不是因為對方的話使他恐懼的關係。

  「是啊……如果我不表明自己是名刑警,更正,是還沒被留校察看的停職刑警,妳想他們會主動邀請我們進屋,接著遞上茶水準備對我們說出真相,而且能夠在這裡跟我鬥嘴嗎?說不定現在早就躺在那片森林中的某處了。」

  負責鄉野及都市傳說的專欄記者語氣微微上揚,露出憐憫的神情:「真是抱歉呢,陳姓休假警官。正如你剛剛看到,就算上次我來到這裡取材已經是好幾年前了,但他們還是認得出我的,再說,你上次來到這裡的時候,他們不也是熱情款待嗎?雖然最後什麼都沒探聽到就回去了。」

  「唔……就算什麼都沒探聽到,也讓白夜判斷出這座村莊的民風如何啊!加上那時候的探詢方向根本就是錯的,要是我跟妳一樣一開始就從夜鸛鬼傳說著手,想必他們也不會守口如瓶了吧?畢竟那件事跟三家一眾的事件是可以採避重就輕的說法……

  「說不定他們是共犯啊!」余燕翎竊笑說:「你沒看過很多小說跟電影都這樣演的嗎?村民為了村子發展的延續,刻意掩蓋某種罪刑或是某種禁忌儀式,什麼勾當都做得出來!甚至是將村子從地圖上抹去也可以,然後不管是什麼人一踏進該處,就會消失無蹤或失聯之類的。白夜上次好像沒有想到這一點,到時候我們被帶到某處滅口也說不定,如果沒找到屍體,所謂的犯罪就不會成立了,沒錯吧?」

  「真不愧是會撰寫文章的腦袋……」陳坤隆不禁失笑的說:「白夜不可能沒想到這一點,好吧,就算他沒有提到這個,但以我們目前在這裡來看,縛肢村也不算是完全與外面世界隔絕的村莊,以地理環境跟民風確實如此,所有村民會為了村莊的寧靜合力掩蓋某些事情確實也是如此,但我不認為他們會為了這種事而不惜痛下殺手。」

  「不知陳警官有何高見?」

  陳坤隆用手轉了轉眼前的茶杯後開口:「記得『夜鸛鬼神隱殺人事件』這案件的命名是如何來的吧?我當然知道一開始是在媒體的渲染與杜撰中誕生,但案件的發現往往伴隨著媒體跟警方的介入,如果一開始縛肢村的眾人本就打算讓這一切深埋於黑暗中,他們可能連報警都不會做。

  妳還記得村子一開始為了夜鸛鬼成立的巡邏隊吧?他們絕對會選擇所有人聯合搜山,或者利用更偏激的手法解決一切,比如說火燒森林之類的。我知道這聽起來很像女巫狩獵的情節,但如果這裡真的是完全對外封閉的村莊,就不會讓消息隨便走漏風聲,最後的辦法莫過於就是封山跟守住村子的唯一入口這種措施,其中當然也包涵讓三家族的成員被軟禁在村內或者不惜滅口,這些才符合封閉環境下的可怕人性,看來妳對這樣的分析還頗感興趣的。」

  休假刑警對眼前充滿期待神情的女子嗤之以鼻,接著又說:「況且,如果他們真的想要隱瞞,夜鸛鬼事件自然妳是不會從他們口中得知的。也可以設想他們因為知道妳的身份,所以認為對妳隱瞞沒有用,也認為就算妳最後再怎麼查,也頂多找到警方對該案件束手無策的情報,判斷講述隻字片語基本上不構成什麼問題才脫口而出。但如果真的想要避免這一切發生,應該連一點訊息都不能透露。

  我知道夜鸛鬼事件到現今已經過了很多年,村民在這裡進進出出肯定不可能完全守住秘密,但最後仍會來到這裡詢問他們跟該傳說有關的事物,代表他們也知道外頭的訊息停留到什麼階段,其中的細節自然不會跟妳說明,沒錯,也正因為知道妳清楚事件的某些部分,所以才洩漏當初受害的家族是哪些,村內成立了巡邏隊,還有受害者分別是哪三名孩子這些事。」

  「可是陳警官,你這說法跟一開始講的好像不太一樣,如果他們真的想完全隱瞞的話,應該會像上次你來這裡吃閉門羹一樣什麼都問不到。」

  「這是要我講幾次?就說是切入點不同所產生的效果,就跟那個地方有便當嗎?多少錢可以買到那個便當是一樣的道理!一個是建立在知道部份資訊為前提的提問,一個是在完全未知情況下的提問。」陳坤隆一臉不耐煩的將眼前茶水一飲而盡,隨即引來余燕翎的驚呼。

  「看來我的目的達成了!」

  「原來這才是妳真正的目的……

  一名婦人的身影自客廳一角的走廊深處走出,一頭白髮、矮小身材是她最大的特徵,只見她因為天氣寒冷再次拉了拉那件織工精細的灰色外套,臉上帶著歉意在兩人面前落坐。

  「不好意思,讓兩位久等了,村長目前正派人趕回這裡,希望你們再等等。」

  「沒關係,請問是為了夜鸛鬼再次出現的事件嗎?剛才在妳聽完我們對該案還有近日在市內某些案件的關聯敘述後,就對我們提到了這兩天內村子裡的人為了某件事再度人心惶惶,因為有人目擊到夜鸛鬼再次出現於森林中,所以你們不得不再次加強縛肢村的巡邏隊機制。」

  陳坤隆跟余燕翎雖然是為了自火迷宮所引起的一系列案件,在白夜的分析與叮囑之下再臨縛肢村,但這次村長夫人在聽完兩人的來意後,將這起令他們徬徨不安的事,附帶在案件始末中坦白而出,如此巧合的時間點讓他們更加確信所謂白夜的「封閉環境」還有「村民性格壓抑」論,以及他們兩人是三方追查中其中最有可能與殺人鬼碰面的預料。

  「沒錯,時間正如我所說,在沒多久之前,大概是昨天晚上吧……有人發現通往縛黑山唯一山道,靠近森林附近,發現一名全身漆黑的人影,雖然目前還不確定是否真的是我們認為是當年的那名夜鸛鬼再度出現,但在聽了你們來到這裡的動機後,使我更加感覺這個可能性增加了,這使我不得不趕快打電話到巡邏隊總部,請隊長聯繫我丈夫。」

  村長夫人極其不安的摩擦手掌,從疲憊神情可以看出一夜未能入眠,余燕翎也在這時候想起身旁刑警在剛剛提到的「消息不公開給外人」以及「村民可以完全監控通往縛肢村唯一出入口」的理論。

  「那麼這幾年內,縛肢村的巡邏隊機制都還留著嗎?」休假刑警放下在意茶水裡有毒的心防,講出心中的疑問。

  婦人點點頭:「雖然夜鸛鬼這幾年內不再有人目擊,但我們依舊害怕再度出現多年前那起誘拐殺人事件的夜晚,所以就算縛肢村的住民已經大幅減少,巡邏隊在村長還有村內年輕一眾居民的堅持下,繼續以少數成員維持著。」

  「村長夫人,剛才我聽聞你說要找到村長,還需先打電話到總部去,請問縛肢村內的手機普及率並不高嗎?」

  「呆子,妳拿出自己的手機看看!上面可是一格收訊都沒有,與其拿著它不如不要用!」

  「那你當初是怎麼接到高警官電話的?」余燕翎突然被指責,心中不滿的立即反駁。

  「因為那時候我已經離開縛肢村,車都開到半山腰了啊!」

  「唔……

  陳坤隆在看到眼前這名老是伶牙俐齒的女人一時語塞,臉上露出得意笑容。

  「對於上次的事,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們並非刻意隱瞞自己所知道的事實。」

  「不會,這一點我們可以理解,再說,也是我的問題切入點錯誤才會這樣。」陳坤隆連忙阻止對方道歉,這時余燕翎感覺抓到挖苦對方的機會,露出甜美個微笑反問。

  「不然你這呆子上次是怎麼問問題的?啊……你也不用說啦!反正大概就是『請問黃家的某人是不是曾經在這裡住過?』」

  專欄記者在看到自己老同學臉上浮現難堪後,突然心中的愉悅蕩然無存,一股寒意還有不可思議的念頭襲上她全身。

  「妳是怎麼了?是想到什麼東西嗎?」

  「的確……剛來到這裡的時候為什麼我會沒想到。」

  突然兩人身後,也就是房子門口的落地窗發出被人拉開的聲響,一名面露不悅,頭上綁著白色毛巾,年紀約莫二十出頭身材高壯的年輕人看了一下來客後走進屋內,接著見他揮舞手上的鐮刀,口氣不快的向婦人開口。

  「媽,就是他們嗎?警方派來要了解夜鸛鬼的人。」

  坐在位置上的兩人見這名年輕人眼神銳利且一頭紅髮,心中泛起一絲緊張,但最主要還是看到對方手中的那把鐮刀。

  「是啊……目前的情況如何?你們已經從昨晚忙到現在了,要不要先吃個早餐再繼續找?」村長夫人一臉擔憂的問。

  「沒關係的,我們剛才已經在隊長那邊吃些東西果腹,倒是媽還是先睡一下吧!接下來交給我們就好了。」

  「在『那個人』被找到之前,我還真睡不著……

  身為兒子的青年安慰眼前疲憊的母親,在將對方帶回房間後,隨即返回兩人面前,表情比起剛入屋時和緩許多,但語氣還是沒有軟化,看得出他對來者仍抱有警戒心。

  「接下來跟著我來吧!」年輕人再次拉開門,在鎖上門鎖後領著刑警跟記者前進。

  「那個……」余燕翎雖然想問有關搜索夜鸛鬼的最新發展,但話卻被對方硬生截斷。

  「不好意思,家父目前因為抽不開身,所以是我回來接兩位,如果妳是要問有關夜鸛鬼的事,我現在倒是可以先透露一些給你們知道。我們巡邏隊確實在通往縛黑山森林前的山道發現不明血跡,還有一些不曾看過的凌亂腳印,雖然不排除是進入該處的村民所留下,但那些血不可能是我們會遺留的。」

  「目前村內的狀況還好吧?」

  年輕人瞧了余燕翎一眼後繼續說:「現在還沒出現任何人失蹤或受傷的狀況,但如果再放任那傢伙繼續待在附近的話,我想不管是誰都無法保證了。畢竟我也是從剛才接到母親電話的隊長那裡,聽到你們所說有關最近一連串案件跟夜鸛鬼之間的淵源,假如對方真的是那名兇手,那肯定是名極其危險的人物,所以巡邏隊裡的每個人除了我手上的武器外,還另外配有一把獵槍,你是名警察,想必身上也有帶槍吧?」

  陳坤隆突然接收到對方的眼神,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余燕翎見狀立刻用其他話題轉開對方的注意力。

  「不知道縛肢村的村民是否需要外援?我相信警方很願意伸出援手的。」

  「的確,我們倒是有想到這一點,或許比起我們,警方大幅人馬的到來,更能創造出讓他逃脫的死角吧?你們也知道上次案件的發生經過,所以也了解到警方在這方面的確是無能為力的。」

  「那也是兇手太過狡猾,手法太過巧妙啊!雖然我不是該案的負責人,但也希望你們不要徹底否定警方的努力!」陳坤隆聽到這名年輕人對警方的批評不免動了肝火,雖然他也知道村民們為何如此不信任警察。

  「既然這樣,就更不要在我面前說教!」眼前的年輕人加快帶領兩人的步伐,走過巷道穿過一旁的民宅,三人放大聲量的談話引來村民側目:「警察不過是負責善後的職業,被留下的永遠是被害家屬、親族還有關係者的痛苦。」

  在面對年輕人的激烈言詞,身為警察的陳坤隆再度陷入語塞,身旁的專欄記者卻也無法從這些話中找到可以切確反駁的點,其中也包括如何拿捏對這名老友的安慰,只能任由尷尬的沉默持續著。

  「對了,先自我介紹,我現職是名負責鄉野及都市傳說的專欄記者,名叫余燕翎,我身邊這名肌肉男身份想必你也知道了,他叫陳坤隆,請問你是……

  紅髮青年再度瞧了女子一眼,隨即開口:「村長的兒子,石硯軍。」

  「如果可以,我希望在到達你們巡邏隊總部前,向你探聽一件事……」不待對方開口,記者將兩人來到此處的主要目的向對方表明:「是否可以先讓我們知道,有關南織一族的故事嗎?」

  陳坤隆此刻因這一段話,突然想起那一張藏著關鍵線索之一,鐵盒內有關南家過去始末的破碎拼圖,那張破舊、泛黃,猶如孩童手繪的神祕地圖。

arrow
arrow

    噬書鬼--說書堂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