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35.蛛絲繭盤的荒村

 

  「時流鎮連續獵奇恐怖事件」。

  狀似嚴肅,但看在接近案子核心人物眼裡,像極對一連串不明所以且無法明確匯集的事件,所匆忙立下的總集命名。掠過這串無法抓住重點,用標楷體打下,掛在警署三樓大型會議室門口旁的立牌字報,劉彥博刑警不禁失笑,一旁看到他摀住嘴巴的年輕警官誤以為是連日來的勞累,使這名前輩產生身體不適的反應。

  「學長,沒事吧?」

  「嗯……可能情緒有些受影響了。」

  兩人隨著魚貫進入室內的刑警找了位置落座,不懂對方語意的小陳試著想理解其中意思,雖然身旁男人很快看出他的納悶,但依然給了一個曖昧解答,不過這卻也是此時無法正確表達心緒的劉警官,最足以用來說明自己寫照的形容。

  「感覺從一開始我們就踏進一道深不見底的濃霧中,以為自己一直朝著它的盡頭前進,但只不過是一直走近它的起點,而在越接近那裡同時,我們就會越退卻越心存懷疑,也不知道剛剛是否是對無力的自己的自嘲。」

  感覺似懂非懂的年輕刑警,在環視周遭環境後,目光重新回到身旁的前輩臉上:「我也有這種感覺,好像就算完成了所有謎團,呈現在我們面前的更是一個莫名其妙的東西,但也因為發生這次車站前百貨公司的藏屍事件,上頭終於決定讓兩課的人馬聯手解決這一連串的案子,龐大的人力跟情報對原本的我們來說會是如虎添翼。」

  「小陳,過多的情報有時反而會成為搜查的阻礙你知道吧?這也是至今警方仍封鎖消息給媒體,對外宣稱是烏龍炸彈事件的原因,當然其中也包含不想造成民眾恐慌這點,但你說得也沒錯,今天這場聯合搜查會議標題雖然讓我想笑,然而對仍緩慢前進的我們絕對是一大助力,因為前來的不只有警界的人而已。」

  小陳再次將目光放遠,剛好看見數名陌生的學界人士從門口走入,看來這次上頭是鐵了心不再拖拖拉拉,即使借助外人之手,也想要將這些事件畫下句點,同時也是避免長期下來走漏風聲的風險。

  「上頭那群成天坐在辦公室的幹部,也怕總有一天會紙包不住火,畢竟這次也牽扯上數年前的縛黑山事件,群眾壓力一定會把我們警察給壓垮的。」白色鬢狗面無表情的扭動下巴。

  「對了,那具女屍的報告結果如何?」

  小陳雙眼發亮的問。前段時間,這名年輕人被前輩安排至「高芥誠刑警失蹤案」調查瑣碎的線索,勤於跑外勤的他感覺自己好像跟現在準備討論的事物脫節,即使在屍體發現當下他也在現場。關於刑警失蹤一案,在等下的會議中他也會有發言機會,劉警官示意對方只要慢慢等著,自然會有專人替包括他在內的在場所有人解說,這種局面,鑑識課的主管理所當然會來到現場,他或許會用簡報剖析一場不可思議的駭人魔術。

  「看來大家都到齊了,那麼我們今天的會議就開始吧!首先我是刑事一課重案組的蕭國沁組長,是這次連續獵奇事件的總負責人,主要的原負責人是同為一課的劉彥博警官,請各位同仁記住你們應該上報的主管名字。」

  身材魁梧的刑警拿起麥克風自我介紹,同時對坐在一旁的上級主管點頭致意,然後立刻開啟本次會議的重點,會議室的電燈被關上,大型投影在眾人眼前展開來。

  「我想各位可以先看一下手上的資料,上頭有簡單概述本次一連串事件的主要起點是從哪開始,那場在時流鎮將黃姓家族滅門的詭異火警,至今警方仍未有重大的突破,其中也包括同時進行調查該起事件的周邊關係人。另外最初的案件負責人高芥誠刑警,消失在時流鎮旁靠近海邊的小屋,資料跟投影片裡都有寫上他消失的原因還有時間。」投影片上顯示出高警官的人像照片,一見到此,劉彥博不禁眉頭深鎖。

  「在經過我們從目前仍因為擅自行動,而被迫休假察看的陳坤隆警官的情報,還有相關人士提供的論述,我們在之後的『殺人鬼無差別傷害事件』還有數年前的懸案,『夜鸛鬼神隱殺人事件』中找出了連貫性,並篩選出牽涉其中某個家族成員作為嫌疑人。」

  果不其然眾人在重新聽到多年前讓警界蒙上恥辱的未解事件時,引起一陣騷動,連坐在旁邊的高層也跟著臉色凝重,或許該起案件早就不在他們的記憶中了。

  「結果國沁組長還是沒有講出是白夜老師做出的推理,才得以讓這些事件有了連結。」

  「別鬧了,小陳,這樣對警方的士氣不是再一次的打擊嗎?上層如果怪罪下來,可不比群眾所給的壓力還要輕鬆,沒想到警方竟然還要靠一名外人來幫忙解決案件。」劉警官雙手抱胸靠在椅背上,顯然仍對那名年輕的競爭對手抱有一絲成見。

  「可是白夜老師過去也是一課的人不是嗎?」小陳像是提起對方不願聽到的往事,被示意不要再繼續說下去。

  「從簡報上我們可以看到從南織家族其中一名成員,也是本次被我們列為重大嫌疑犯的南家第三代長子南杰華。從嫌疑犯身上隨身所帶,最後被高芥誠警官擲出海邊小屋的鐵盒裡,留有以上三樣物品,雖然一切都還只是臆測,但不排除是為了報復家族的宿業,才提起屠刀犯下這些罪刑,其中他身旁還有一名家族成員,也是他生死未卜的弟弟,扮演本次案件中食用狗屍跟人屍的食屍鬼角色。由於因為罕見『軟骨發育不全症』,此人從出生就沒了手腳,所以只能藉由自己的兄長協助行動,我們也可以將兩者視為同一名人物,有關鐵盒中的家書還有舊學生證,在簡報裡的資料都有做出解說。」

  「我看那一大串的說明,也只有白夜有耐心說下去,以及我們有毅力聽下去吧……對於警察而言,時間可是浪費不得。」

  「這是當然的啊!組長根本沒必要為這些細節一一說明,本次會議本來就不是結果報告大會,這就必須由各單位成員去做功課了。」

  「有關縛肢村家族的因緣關係資料內都有做描述,在這裡就不做贅述,現在我們將重點拉回本次的車站前百貨公司大型儲物櫃的女屍藏匿事件……對了,我們先請負責『高芥誠刑警失蹤案』的調查負責人做個簡單結果報告。」

  聽見魁梧的男人突然將報告議題轉移到自己所負責的項目上,小陳連忙應聲站起,拿起手上的報告開始描述自我的見解與現階段搜查結果。

  「根據高芥誠警官的失蹤案,專案小組調閱了時流鎮內數百支監視器,將影像搜查範圍拓增到事件發生前後一週,最後仍只有在去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及今年元旦及發生『殺人鬼無差別傷人事件』前天的數百個鏡頭中,找到擄走高芥誠警官嫌犯,也就是一連串事件的主要兇嫌──殺人鬼的身影。嫌犯在發生黃家火警事件後,短暫在隔日,三十一日早上出現於時流鎮的巷弄內,大約當日下午消失在時流公園旁的監視器影像中,研判對方是在那時離開鎮上到達附近的海邊小屋,可惜那一帶由於是通往海邊的叢生小道,所以沒有架設任何監視器。

  接著向人……更正,是南燕華小朋友在當天晚上約莫七點半走出家門到達公園,雖然影像僅拍到他走進入口,但可明確知道是為了見預先約好的同校同學曹晏寰,最後則因『彷彿人格』病症引發衝動下,用球棒打死對方,接著將屍體拖行至海邊小屋,這沿路上高警官緊隨在後方不遠處,然後高警官在海邊小屋與殺人鬼經過一番搏鬥,中間他丟出了跟本次案件的線索緊密結合的鐵盒,最後在被大火給吞噬。

  然而,自陳坤隆警官的敘述來看,從兇手不合理的身高與身形,推斷出沒有在小屋內被找到屍體的高警官,最後應該是被兇手背在身後,由海邊小道離開……

  譁然再次出現,其中也可以看到不少人正低頭皺眉專心讀著資料,果然就連時常接觸案件的刑事課警官,在了解這些事件的起源、患者病症、不明原因的火警、獵奇的食屍行為等,也不禁腦袋打結一時無法負荷,其中有個聲音打破這隱約開始躁動的氛圍。

  「陳坤隆刑警當下沒有阻止兇嫌離開嗎?」

  開口的是警署上層某位高級長官,小陳跟對方是第一次見面,但他可以從位置還有該名人物散發出來的氣勢,判斷出是名嚴肅又不喜歡看報告跟聽說明的長官。

  「關於這一點,長官,據我所知,由於當下接近午夜,陳警官因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中,故無法正確判斷接近的來者究竟是什麼身份,最後就這樣與兇嫌擦身而過了。」

  「蕭組長,你可知道帶著槍的刑警被兇手抬走會發生多嚴重的事嗎?我們的槍可能成為未來讓自己躺在血泊中的凶器!」一名身材瘦弱的長官靠在椅背上指手畫腳,姿態顯得十分傲慢。

  「這些白癡是失憶嗎?當初我承接這起案件時,不就已經往上呈報相關情形了?別跟我說他們因為一時忘記,打算再次對坤隆秋後算帳。」劉彥博嗤之以鼻的喃喃自語。

  「長官,這就是我們本次開會的目的,只要早日找出兇手的藏匿地點,此類憾事是可以避免的。當然,這是我們基層主管還有人員要去做,而且並非靠口頭上的質疑就能夠輕鬆解決的案件。」蕭組長話中帶刺的回應上頭的質問,接著說:「根據我們了解,兇手非得在窮途末路時才會使用凶器,從各位手上的資料可以看到,殺人鬼真正使用凶器行兇的事件,就只有無差別傷人的那個晚上,而且只要非相關人員不刻意圍捕或是出現在他附近,自然就不會有被殺害的危險。對方屬於劇場型且心思縝密的智慧型犯罪者,這一點也可以從百貨公司一案看出,若非被逼急,他是一名會遵循自己計畫,做出有條理行動的嫌犯。

  至於面對槍枝威脅,我想在場所有人都有隨時面對一名窮凶惡極歹徒襲擊自己的覺悟,請各位放心的交給我們來辦,這也可以讓案子早日結束。」

  在安撫各位大老後,蕭組長將發言權丟回給小陳,年輕刑警再次戰戰兢兢做出後續結果報告。

  「我想,高警官失蹤案最大的關鍵點在於他是如何被兇手帶離現場,而這個現場並非單指海邊小屋,而是從時流鎮離開。如果說,是藏在無差別傷人事件,還有百貨公司藏屍案的行李箱裡是不可能的,高警官的身形根本無法裝入其中,雖然可以藉由殺害、分屍等手法進行,但在鑑識組勘驗下,行李箱內僅出現兩名女性的血液DNA,所以最後我們仍將重點擺在監視錄像中,但無論觀察幾次,殺人鬼的身影最後消失的地點仍在公園旁,接著就像人間蒸發一樣不見了。」

  「難道,他不是藏匿在時流鎮內嗎?記得在幾天後發生的無差別傷人事件吧?」人群中有人舉手發言,小陳將資料放回桌上,穩重的回答對方疑問。

  「時流鎮內的監視器並沒有被人動過手腳,在當天晚上被放入換下的雨衣還有凶器斧頭的行李箱,影像中都有顯示是在當晚所藏匿,意思說,南杰華在帶走高警官後,的確先出走時流鎮,最後再回到那裡實行殺害向家夫妻的計畫,從之後的推斷還有影像都可以證實無差別傷人那夜的舉動,都在他的策畫之中。」小陳回想起白夜的推理。

  「不過……確實是有點矛盾,如果說當天晚上他就離開鎮上,那會是什麼時候在黃家廢墟前放了禁止通行立牌,還有跟自己的弟弟南燕華約了在該處見面呢?」一名滿臉鬍渣,留有短髮的資深刑警用筆敲著頭,看來事先有做了功課。

  「各位,我想這些案件裡面還有很多我們要去探討的謎團,我們可以等到會議結束後再私下討論,請讓我們的事件負責人員先把簡報提出,謝謝。」會議主持人蕭組長再次拿起麥克風將會議風向導回,只見小陳用手勢提醒將發言權交到自己身上,坐在附近的某位人物後便重新落座。

  「結果在殺人鬼最後的行蹤上,仍然是羅生門嗎?」劉警官緊接著在年輕刑警身旁詢問。

  「當然沒有,我這裡指的沒有是指調查並沒有原地踏步,而是真的有近一步發展了。」小陳自信的比起大拇指,勾起老刑警的好奇。

  「各位好,我先自我介紹,本人是目前就任市內大學碩士班,現代人文歷史的研究教授陳主翔。有關高警官失蹤一案,陳裕任警官找上了我們,並拿了剛才一開始有關案情重要線索的鐵盒內的第三枚線索,也就是張類似兒童手繪的舊地圖,請我們尋找是否有相關的線索,據陳警官所述,該張地圖可以能藏有本次事件內的黃家、海邊小屋有所關連的資訊,我們也依這一點做了調查,的確發現該張兒童手繪的內容是一張上世紀時流鎮沿岸還有小鎮本體的古地圖。」

  在聽聞歷史專門研究學者的開場白後,劉彥博敬佩的望向身旁的年輕刑警,卻也得到自己不想聽到的答案。

  「喔……這是白夜老師給的建議,他說找這方面的專家,說不定對失蹤案還有迷宮等案會有所突破。」

  白色鬢狗再度哭笑不得的將手撐在下巴。

  「其中我們也針對所謂的紡織世家,縛肢村的南織一族進行了考察,發現這張地圖跟南家上上一代有著不可切割的淵源。」教授用紅外線筆指著屏幕,接著說:「我們從陳警官口中得知圍繞在海邊小屋周圍,有許多廢棄房屋,看起來像是過去曾經在沿岸活躍的漁村,之後我們終於找到上世代的古地圖與資料比對,的確與這張兒童繪製的地圖還有警官所進行的揣測是吻合的,不過這也僅限於時流鎮沿岸確實曾經存在過一個小村落的事實。」

  曾經存在過一個村落的事實?相信在場包括劉警官在內,此時眾人都還不知道這名學者語中真正想表達的到底是什麼。

  「嚴格來講,這張地圖並不是由你們口中的嫌疑人親族所繪製,而是上上一代,某位可能生長在海邊村落的兒童所畫,之所以稱確實是存在過一個小村落,是因為它也可以說不是集合眾多村民及姓氏的家庭所組成的。」紅外線的落點自屏幕上消失,眾人將目光轉移到這名年約三十初頭,戴著黑框眼鏡的年輕男子身上,緊接著他們很快從對方脫口而出的話中得到解答,那也是劉警官感到震驚異常的答案。

  「那根本不是什麼沿岸村落……而是龐大的南織家系族村。」

arrow
arrow

    噬書鬼--說書堂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