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透明感謊言
不同數日前的陰雨綿綿，離開立春沒多久的溫度有時還有點寒冷，這兩天懶散的太陽時常羞怯般的露臉。在白天已開始有些燥熱，午後舒適、傍晚寒冷，偶而到來的雨沖涼大地，極端卻多元的氣候特色讓人難以拿捏身著的衣物，卻也不時會被陽光的照耀後帶動不錯的心情。
窗邊是不錯的觀景位置，尤其是在接近山腰地的高處，他難得來到這遠離喧囂的地點。出門前換下厚重的眼鏡，現在的他如同旅行過境的訪客，品嘗清新且獨特，在午後山區樹林搖曳下帶來的芬多精。
「看來日子真的選對了，即使自己也是誤打誤撞來到這裡，不過，看得出來天空不會在午後鬧脾氣。」
又是一樣的悠閒午後，這是青年最喜歡的獨處時光，當然，除了來到這裡的意外，時間是他自己的刻意安排。雖然在家裡的他簡直可以用一攤爛泥來形容，但正常外出的待人接物相處能力他還是保留著，這是除去平時難得出現在課堂上的前提下。
青年是如此想的，如果一切就此停在此刻，就算只是坐在這裡發呆也無所謂。他的腦袋雖然靈光，但大多時間自己寧可將它放置。
如同上述所提，來這此處並非他的決定，而是坐在他對面同樣面對外頭風景的女孩。
身穿黑白雙色罩衫的她，露出在陽光照耀下白淨的肩膀，豎起的馬尾與輕微遮蓋眉宇的劉海隨風擺動。臉上微醺般的腮紅配上淺淺微笑，見她也不自覺地閉上雙眼將臉龐靠在手背上，與其說像是一幅迷人畫作，更如電影或小說中坐在夢幻場景中的女主角，這一幕簡直讓他移不開視線。
紅茶冰塊發出碰撞聲響，這時青年才終於回過神發現她正面對自己露出笑容，頓時間他感覺臉頰微微發燙。
「這裡真的好棒對吧？就跟你說，我選的地點絕對是絕景！」女孩一樣用手捧著臉龐笑說。
「但是這裡好像不是咖啡館呢。」他故意在語中帶著惡意的揶揄，然後將手上轉動的筆給停下，目光拉回到桌上的某樣物品。
「就不用計較這麼多了嘛！頂多下次再一起去喝啊，你剛剛的眼神不也說明正享受其中嗎？」
「亂……對啦！」
青年的腦袋一時當機，不曉得這是否是一語雙關的表達，他實在是摸不透眼前這名女孩的心思。自從上次在鬧區的咖啡館外相遇後，他確信那的確使自己帶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但前提是在沒發現那美好之下的真相。
「秋時……害羞了嗎？今天的你看起來不太一樣呢……在我們初次見面時，我還以為你是個不修邊幅、外出隨便穿雙拖鞋，身著運動褲帶著厚重黑框眼鏡的宅男，沒想到今天的你讓我全然改觀，果然在經過打扮後，還是挺令人賞心悅目的。」
「妳剛剛是不是說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話？」秋時笑著說，手中的筆差點沒折斷。
「這間山區的下午茶店，雖然不是主打咖啡，但它的甜點跟餐點相當精緻喔！如果下次秋時你要來的話，就不用再讓我騎車載了啊，雖然我不像你這麼愛計較，但油錢等下回程我會再跟你酌收的。」
青年發現剛才心中建立起的美好記憶正在逐漸崩毀，讓他回想起小時候在沙灘堆起的城堡，被剛好經過的父親用腳毀壞並厲聲斥責：「男人就該在海浪中打滾，在這裡玩什麼積木！」，然後自己與他爭執那是沙堡不是積木的可怕光景。
「不對，跟我收油錢的妳是不是也在計較什麼？」秋時將筆放下，他在對面施展的精神壓力下，也終於填完訪客問卷滿意調查表。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秋時學弟！」女孩突然露出雀躍神情，雙掌在眼前合十，但對方早看穿她的用意。
「明白什麼？我也明白妳為什麼要大老遠帶我來這個地方。如果不是怕再去到那間咖啡店而丟臉，那我實在想不到有其他理由。而且我記得一開始自己也是指定那裡的，所以這次要妳載我來，油錢不能算在收據內！」
「學弟不愧是觀察敏銳！我來此處的確是想看這裡美麗的風景。」
「我什麼時候提到妳是來看風景的！」
在上次咖啡館的浪漫邂逅，謝秋拾與對方交換聯絡方式後，談話中得知眼前這名想法老是出乎他意料的可愛女孩子，竟然是與他同校且大自己一歲的學姊。而且更讓他吃驚，甚至出現「難道我跟她是命中注定相遇」的感覺是，對方所住的地點，正是自己所居住在大學附近的公寓租屋，不過這個妄想，也很快被「反正那間大學的學生有誰不是住在那附近」所推翻。
學姊的名字是夏惠桐，的確與她的外表與氣質相襯托。記得對方在美術設計社團待過，也得到過不少跟插畫設計有關的獎項，前半年因為工作忙碌的關係，才不得不暫時退出，在學校確實小有名氣，而自己之所以沒印象，則跟到校的出席率有關。仔細想想，眾人應該都是先被她那亮麗的外表所吸引吧！
但在被魔女迷惑的同時，自己也需保持理性，秋時不時自我提醒著。
在此時，對方拿出了畫筆與冊子，準備將外頭的美麗風景盡收其中，不同時下年輕女孩總是很快的按下快門。
「秋時學弟，我覺得我們的相遇絕對不是偶然。」女孩在揮動畫筆同時，突如其來丟出這讓人心跳漏拍的話語。
「所以那把雨傘回去時有沒有咖啡店廁所的味道？」
「最近……我身邊發生了一些事，但在遇上你的那一刻後，我才發現，原來你的特別並非毫無來由的安排。」
學弟見到對方開始出現無視自己的天馬行空想像後，便捂住一邊耳朵不停喝下眼前的伯爵奶茶。
「我們相遇的前幾天，你有看到那則新聞嗎？」惠桐的臉突然轉過來，臉上彷彿浮現慘澹的青光，口氣變得沉重又緩慢。「有一名男子，在我所住的樓層，也就是四樓上吊自殺了。」
秋時在聽聞對方的話後，差點沒把口中的奶茶全數還給杯子，緊接著眼前這名女孩用像是夜半鬼談敘事方式，將那則老眷村、百年榕樹、建地的明爭暗鬥、同高度、地點三名老人的異常上吊方式的故事，以及最近新聞上鬧得沸沸揚揚，同樣在離奇的位置，這名女人自稱在住家附近發生的上吊自殺命案，一口氣從頭到尾說完，乍聽之下真的跟網路流傳的都市傳說沒什麼兩樣。秋時雖然有宅男屬性，但對那則過往歷史流傳下來的真實故事，倒是有印象。
「所以我想知道，秋時你對這整件事有什麼看法？」學姊面露期待且不斷靠近身子，讓對方一時不知該做什麼表情。
只見秋拾趕緊別過臉，用手指抵住對方額頭，開始他那對幻想殺傷力十足的理性分析：「學姊，我記得妳不是跟我住在同一棟公寓嗎？如果那裡發生這麼聳動的命案，我不可能不知道吧？」
青年瞬間聽見抵在畫冊上的鉛筆芯斷裂，還伴隨紙張被撕開的聲音。
「雖然學姊妳是用第一人稱敘述，但別想騙過我的腦袋。再說，那內容所敘述的公司工作情形，現時大二的妳所面臨到的職場現況出現違和。感覺上，若不是正式職員，是不用背負太過沉重的同事評論還有公司給予的責任，更不用說是對於加班的描述。如果妳是擔任服務業的工作，現在是星期六的下午，妳還能在這裡跟我清算油錢的事嗎？」
「學弟你真是大驚小怪，我已經忘記那件事了啦！」拿著畫冊的少女笑開懷的說。
青年雖然面無表情看著這完全是左右而言它的反應，但卻也揚起嘴角欣然接受。
「不過，妳所說的那則故事我有聽過，而且知道那個地點在哪，畢竟過去高中時期，我上學是必經那條路的，所以光是聽到中段，我就知道學姊妳在胡說八道了。」
「我是想著，用第一人稱代入是不是比較有臨場感？結果我真的越說越害怕，你看我的手都起雞皮疙瘩了！」
「說故事的人自己雞皮疙瘩這算是什麼代入……」
「雖然警方方面目前仍然沒有太大進展，但這幾天的新聞連播，真的是讓人印象深刻不是嗎？那件往事也開始被人拿出來討論了。其中包含了過去官商勾結的內幕，兩件死法相似的自殺事件，在大家看來都感覺不太單純呢！」夏惠桐換了隻新的鉛筆，再度在畫冊上揮灑起來。
「當然，現在的媒體有時真的是害人不淺的毒藥。」秋時冷笑道，接著又說：「兩件同樣地點還有跨越多年的命案，的確會讓人產生不少揣測與遐想，警方偵查陷入膠著這點也令人感到好奇，如此一來往事被重新提起確實在所難免。」
「果然！華生，你對這件事情很有興趣對吧？」突如其來的誇張反應，讓青年再次震驚且別過眼神。
「不能說沒有，但那並不是我的課題，交給警方去釐清就好了。」懶散的男孩雙掌交疊在下巴，突然老謀深算般的盯住對方。「學姊，我發現妳今天帶我來這並不單純，妳果然是為了這件事而來的對吧？看上我那宛如變態般又神經質的觀察力。」
「學弟，你怎麼可以這麼說！那哪會是神經質呢？你少自己胡亂猜想我是為了那種事才大老遠帶你來這，還一直想把你牽扯到其中！」女孩臉頰微微泛紅，看得出來是被對方看穿了心思，但也好像在言談中透漏了什麼。
「因為將自己的生活環境代入，並且用那不自然把自己當第一人稱的說故事方式，總像是故意引導聽者做出更貼切的感想，的確，妳那積極的態度很不自然！」謝秋時簡直像極質問被告人的反方律師面帶自信笑意，攻勢凌厲！
「是的，我認罪。」
「妳別這麼快承認好嗎！」
夜半時分，我開啟夜燈準備上床就寢，眼角餘光發現惠桐學姊遺留在我桌上的畫冊。每次出門總是拿在她手中的物品，就如同護身符般愛惜且寶貝著，突然一股莫名的感覺驅使，我將它拿起並翻閱……
然後，在看到某頁內容之後我感到無比吃驚，接著……恍然大悟。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