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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坪間的攻防與第二名被害人

 

  在五分鐘內藏起書架上五分之一的系列書籍並非容易的事。衣櫥跟床頭旁的小收納櫃,更是極大風險之地。床底下、床邊的矮桌下或是地毯裡,因為有違弄髒藏書的準則,所以很快就被汰除在外,潮濕的浴室更是無處可躲。如果是利用書架上其它書掩蓋在其後,也得考量到後方是否有足夠的空間,但很明顯這個房間內的主人能明確肯定的是沒有。

  最後,似乎也只剩下一個能被稱之為「最安全的危險地帶」,他認為可以利用人類的盲點欺騙過去的位置。

  他轉身看向矮桌上的筆電,露出自信的微笑。

 

 

  「哈囉!晚上好,秋時學弟,不好意思這麼晚還打擾你了。」

  敲門聲傳來,主人很快將整頓房間後的狼狽相變成神態自若的恭迎,房門在打開同時,住在隔壁,身穿簡單家居服飄散出沐浴後的髮香,與他就讀同間學校的學姐,帶著兩包香氣四溢的宵夜走入其中。

  是的,面對這名鬼靈精怪的女孩子,秋時更加肯定剛才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就算現在正站在她後方,也能知道那雙宛如裝了紅外線感應的電子眼正在快速瀏覽他房內的擺設,當然,或許這也是每個人進入到一個陌生環境後的第一反應。

  「對了,因為已經過十一點了,想說學弟你是不是會餓,所以順便帶了一些東西過來一起吃!」

  「妳根本就是預謀入室吧?剛才在陽台才說要來我家,竟然在五分鐘內,馬上變出兩包鹹酥雞。而且都過十一點了,吃那東西對腸胃不好也容易胖吧!還有,妳本來一開始就打算打擾我。」

  「秋時,你不要一邊說話一邊狼吞虎嚥啊!你冰箱內應該有喝的吧?哈哈,果然有!」

  果然,一開始沒把冰箱納入自己藏東西的地點是對的,因為那裡根本是完全的地雷代表,不過,當他回過神時,嘴巴卻已經在咀嚼食物,果然宵夜這種東西是萬惡的存在。

  「學弟,原來你喜歡看推理小說啊……它們幾乎占滿你書櫃的一半,X的悲劇、一個都不留、腦髓地獄、殺人迷路館、江戶川亂步……難怪你有那非比常人的觀察力。」

  女孩像是走入博物館一樣,面露驚喜看著電視旁的書櫃且隨手翻閱起來。果然,刻意築起的遮掩,絕對很快就會被她給拆穿,秋時嘴巴咬住骨頭,在她身後面露老謀深算的微笑。

  「學姊妳應該也看過不少同類型的書吧?就算妳感到訝異,但一般人不會如此興奮的將書名一一唸出,是否有莫名的親切感?」

  「對啊!從我們認識到現在,你也看出我是不太一樣的女孩子吧?」

  的確很不同……

  「我大多喜歡用自己的畫筆記錄眼前所看到的風景,就像實體書拿在手上才會感受到的那種溫度。推理小說以前看過福爾摩斯跟亞森羅蘋系列,它的時代背景、懸疑性、敘述內容都是令我感到著迷的地方。我幾乎不看言情小說,是不是讓你收起對女孩子的刻板印象呢?」

  「但妳現在手上不正拿著一本言情小說嗎?」

  夏惠桐宛如小偷行竊被抓得正著,面露意義不明的嬌羞,但這個舉動反而令秋時感到不妙,因為在剛才的臨時抱佛腳中,他似乎沒有考慮到一個宅男的書櫃上,還留有將近三分之一的戀愛輕小說,這在旁人看來是否會太不正常?因為當下他只留意到自己所書寫的「同類型作品」不要被對方給發現就好。

  沒錯,謝秋時是於前年冬季,也就是自己高中畢業前的那年,在新人獎中拔得頭籌後出道的戀愛輕小說作家。至今的單行本雖然還不算多,但在業界與市場上也已經小有名氣,更不用說那顯而易見馬上就會被認出的筆名──秋拾。

  如果被這女人發現到這點,除了有自己身份曝光的麻煩,還有另外一點,就是對方認識自己雖然沒多久,但也已經大概了解他的生活作息及學校出勤狀況,因此可能會對他產生「是時常窩在租屋處寫出天馬行空愛情輕小說的宅男作家」這種認知。

  還有「不但戀愛經驗幾乎是零,還是腦袋老是浮現出粉紅色戀愛幻想的男人。」

  就算有人會因對方竟然可以以這種自身條件,寫出言情作品而感到佩服,但如果依照目前世俗的邏輯,不會大多是對那個人產生不切實際,喜歡自我幻想等負面觀感嗎?

  秋時在看到一些媒體把殺人案兇嫌的行為,與其過去接觸過的影視與小說、漫畫等作品做出莫名其妙的聯結時,不時感到嗤之以鼻,畢竟人不完全是靠那些事物來塑造人格跟品德的,但是,大部分的人真的會如此理性的去分析、思考嗎?眼前這個女孩子會這麼想嗎?

  「秋時……」看似鄰家女孩,此刻把別人居所當成自己房間一樣,隨手拿起飲料喝下口的她,突然跪在青年面前,胸前抱著剛才從書櫃拿出的戀愛小說,用憐憫的眼神望向對方,然後帶著柔軟的語調開口:「沒想到你對那方面有這麼多的遐想,也對……就算推理跟懸疑小說再精彩,但終究是敵不過一個人的寂寞的,你的孤單,我能了解。」

  「妳那有如心理醫生的悲嘆是怎麼回事?趕快放下我的書,吃完東西回到自己房間!還有,我似乎不該告訴妳自己在這間公寓的門號,因為感覺今後是甩不掉妳了!」秋時面部扭曲,惡狠狠的將牙籤插入紙袋內的宵夜。

  只見眼前的女孩搖搖頭,然後露出女神般的慈愛微笑:「彼此分享生活上的點滴還有小秘密,不也是很浪漫的一件事嗎?之後你就不用再看這種書來排解寂寞了。」

  「學姊,其實我是拿它來蓋泡麵的。」其實那些書都是作品的靈感來源。

  「你是說,放在你筆電下面的這幾本嗎?」

  對方突如其來的話,讓秋時瞬間心頭一緊,接著他看到有如人生走馬燈的慢速撥放畫面。夏惠桐從他筆電下的數本書籍中,抽出一本封面色彩豐富,並繪有可愛又青春洋溢的二次元女孩的──戀愛輕小說。

  「果然如我所猜想的一樣啊……」挾帶著惡意並竊笑的學姊,將書拿至面前,用那雙迷濛的眼神打量眼前的作者:「今天下午在那間下午茶店時,我就在猜你是不是那名《我的青梅竹馬不可能是這個樣子!》的作者──秋拾了,聽聞他是一個喜歡在半夜動筆的夜貓子作家。」

  謝秋拾的崩潰情緒並沒有持續太久,立刻恢復冷靜喝下眼前的檸檬紅茶,卻很快發現只是將空杯子放到嘴邊吸吮著。

  果然,自己已經徹底六神無主了!

  「聰明的學弟,應該知道我是從哪看出來的吧?」像是抓到機會一樣,原本亮麗溫柔的女神,如今成了窮追猛打的女魔,完全擺脫前不久的少根筋形象。

  「從……從我在意見調查表上的簽名發現的對吧?」

  秋時那時候的確是在對方發出「原來如此」這句驚呼時察覺到這點,所以立刻用不同話題轉移她的注意力,因為如果是看過自己作品的讀者,又對過去曾經在刊頭內頁的親筆簽名有印象,馬上就會被聯想到是否為同一人,這不光是筆名跟真名過於雷同的這層關係,而是作者在「秋」這個字的寫法,幾乎可說是獨一無二。

  果不其然,這個女人的記憶力都是用在自己意想不到的地方!

  「是啊……不過我知道學弟你的難處,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不會去大肆宣傳,或者是在自己的社群網站上拍照發上:哇!遇到《我的青梅竹馬不可能是這個樣子!》的作者秋拾老師,就是住在隔壁的學弟!這種動態的。」

  「妳承認自己剛才的確想發這種動態對吧?」

  「不過,秋拾老師,我確實也是你的書的粉絲,因為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不會那麼快就從那鬼畫符般的簽名,注意到你是本書的作者!」女孩雙手拿著小說,雙眼閃爍著崇拜光芒。

  「沒錯,一般人是不會用這種方式察覺到的。」秋時在知道對方不會讓自己的身份曝光後鬆了口氣,但也在態度上變得稍微謹慎。「所以吃完宵夜就給我滾回去!」

  「你的態度也變得太快了吧!」

  「看得出來學姊妳是因為在跟我說了那起案件跟都市傳說後,才因為害怕到睡不著,打算今晚一直待在這裡對吧?」

  面對瞬間被自己學弟轉移的話題焦點,夏惠桐宛如身中數槍,摀住胸口跌坐在地。

  「另外,就算我對該起案件沒有興趣的話,妳也打算用我是這本小說的作者的把柄來逼我參與對吧?」

  「學弟……這就跟我剛才想發上網路社群動態一樣,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如果可以的話,你能現在說出自己是哪本戀愛輕小說的作者嗎?」

  「太可怕了!妳是打算讓我感覺羞愧到無法入眠嗎?雖然今晚可能也不用睡了。」秋時突然意識到這點,一臉如喪考妣。

  「學弟,你有聽過在半夜晾衣服,衣服上的濕氣會引來幽魂,祂們會將你的衣物穿在身上,然後掛在曬衣架上晃來晃去嗎?」

  夏惠桐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房間內的氣氛瞬間凝結,還好秋時早就把落地窗前的窗簾拉上,因為他在聽到這則典故當下,馬上轉過頭去察看陽台外的情景,即使崇尚科學的他,也常會被怪力亂神的說法左右心緒。

  「學姊,妳不知道越短的鬼故事都是最可怕的嗎?」

  「當然啊!那起案件就是讓我想到這則故事,所以現在我才會待在這裡嘛!」極短篇鬼故事的說書人努力摩擦雙掌,似乎想讓自己暖和一點。

  「那妳知道,以後我都不敢在半夜晾衣服了嗎?不對!所以妳打算在這裡待到天亮?」謝秋時簡直差點發出哀號,沒有什麼比跟發現自己真實身份的人處在一起來得要更可怕了。

  何況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就算對方沒神經,自己終究是……戀愛經驗零,血氣方剛的男孩子。

  「學弟,表情怎麼突然轉為沮喪?那不過是則鬼故事啊!」

  看得出來對方完全搞錯重點了。

  「好吧!基本上我也拿妳沒辦法,如果妳真的因為害怕想待在這裡就待吧!可是我記得學姊明天不是也要上班嗎?」

  女孩點點頭,喝下一口可樂:「是啊!不過我的上班時間很彈性,這點不用你擔心了。」

  上班時間很彈性?而且都這麼晚了還不睡覺,這女人難道在從事某種特殊行業?

  「學弟,我才不是你所想的從事那『特殊行業』的人好嗎?你們男人對這方面的想像力就是豐富!」

  雖然秋時時常會因為自己腦中聯想到的答案,而在內心產生各種情緒,但大多不會表現在臉上,此時他對於對方有如看穿心思般的回應感到震驚。

  「那麼學姊……或許也該讓我們進入正題了吧?妳剛才說的鬼故事也是為了這個目的不是嗎?」

  「是的,這同時也是今天我不惜冒著極大風險走進這裡的原因之一!」

  「不是單純因為感到害怕嗎?」

 

 

 

 

  原本警方已經準備以「離奇自殺案」進入收尾階段的公寓大廈上吊事件,在今天晚上突然出現逆轉。

  電視上的新聞標題不斷更新,伴隨警方針對該案的最新說明及重複撥放的歷史畫面,使這起即將塵埃落定的案件,再次因為一名在該公寓對面同建商的預定大樓建地內,於一樣樓層、一樣高度上吊的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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