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不想入睡的夜半
將沾染油膩的紙袋、竹籤，突如其來的深夜餐點用具收拾乾淨丟入垃圾桶，筆電與書籍被房間主人暫時挪到桌下，上頭只留下一壺飲品與兩個被倒滿的玻璃杯。
訪客自廁所走出，關掉仍重播著新聞的電視螢幕，整理好自己的衣著儀容，重新與主人面對面而坐，剛過午夜的寧靜壟罩在八坪大的房間內，有如參加一場極其慎重的面試，女孩嚥下一口口水。
「所以老師，《我的青梅竹馬不可能是這個樣子！》第六集預計什麼時候才會完稿呢？」
「老師我因為比較內向，所以如果有人在我面前提到自己作品的全名，還是會很不好意思的，特別是知道我真實身份的人。還有，妳應該會看得到第六集，走出這個房間後在病床上的時候。」
「秋時，我只是想讓你在過午夜後的疲憊中，重新提起精神，所以才用這種方式啊！你忍心下手嗎？」
不過半分鐘的對話就讓夏惠桐現出原形，一臉受傷的看著對方，並擺出如同被老爺欺負的女傭人跌坐在地的模樣，讓正襟危坐的謝秋時深吸一口氣。
「妳忘記我的外號是什麼嗎？」夜貓子作家將眼前的檸檬紅茶一飲而盡，然後將手按在桌上，臉上浮現自信的微笑：「學姊，感謝妳的好意！原本晚上看到第二名受害者出現的新聞後，直到剛才我終於真正下定決心要參予這起案件的討論，我相信那也是妳的最大樂趣，但剛才那心中微弱的火焰瞬間熄滅了。」
「原來如此！所以學弟你有看出事件的端倪了嗎？」夏惠桐聽到對方的話後，立刻變回天真又好奇的模樣，雙眼閃爍光芒。
「不對，妳根本沒搞清楚我的重點……」秋時眼見局面又是出乎意料的發展，嘆了口氣後把原先的話題繼續下去，心中也想到如果就此作罷，這個女人應該也不會放過自己吧？除非在明早立刻轉學、搬家！
「嗯哼？」
「是這樣的，學姊妳說的那則像鬼故事的『夜間目擊者說法』確實有趣，同時也讓案件訊息尚停留自新聞所得到階段的我，解開心中的一些疑惑。
首先，從新聞中聽來的第一起案件是說，該名死者是上吊在頂樓的欄杆邊緣至五樓陽台以上之間，利用的是平常十分常見的工業用粗繩，死亡時間大概在凌晨兩點半到三點半，死因確實如妳跟新聞所說，因為被繩子嘞住脖子窒息死亡。
另外，通往陽台的樓梯門並非是從外頭上鎖，是採取一般轉盤鎖，需是大樓裡面的人才能開關。案發當時門的狀態是開啟的，證明了死者是獨自一人上樓到達頂樓，因為連公寓監視器也證明了這點。
公寓監視器清楚拍到在那段時間前，死者曾在大樓門前徘徊。該棟公寓的管理與安全措施，由於是在早期所興建，所以只有住戶才能有鑰匙進出，這就是警方跟新聞內首先懷疑到的一點。」
夏惠桐在察覺對方正準備拿杯子時，立刻將空杯填滿飲品，這個貼心舉動讓對方愣了一下，在啜飲一口後繼續敘述自己所知道的訊息。
「因為大門、樓梯間的監視器都有拍到死者進入、上樓的身影，雖然第四層到第五層之間的監控系統因為損壞而沒畫面，但這都證明了……死者本身能自由進出公寓的事實，學姊，別擺出那種疑惑的表情，別忘記新聞裡面有提到，死者並不是那裡的住戶。」
「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在經過大樓管理人跟住戶確認，雖然有見過死者，但也僅限於兩天前的大樓外牆施工作業，藉此確定對方是那時曾經出現在那作業的人員。」女孩雙掌合十，恍然大悟。
「是的，這是其中一個疑點。讓警方陷入膠著的是，為什麼這名工人會選擇在自己曾經施工的大樓上吊自殺？另外，監視器那一整天內，並沒有拍到有人走上頂樓，或者跟那名工人有過接觸，因為這一點可以釐清對方可能透過認識的住戶拿到大門鑰匙的可能，不過這其中又牽扯到一個疑點，那就是有人會借給外人大門鑰匙卻沒有住處的備份鑰匙嗎？警方在死者身上完全沒有找到跟大樓任何一戶住處大門有關的鑰匙，這個問題似乎又繞回到一開始所提到：為什麼對方會選在那裡自殺。」
「但是，秋時，你好像還有一個疑點沒有提到，那就是他所上吊的位置，跟過去所謂的『吊人樹奇談』那三名抗爭到最後的老人，吊死在一模一樣的高度喔！」
秋時閉上眼睛，接著雙手抱胸沉默了幾秒，然後突然目光如炬的看向對方，撥了對方一身冷水。
「然後新聞還提到……」
「喂！這是無視嗎？太過分了！」夏惠桐因為對方不如預期的反應，反而皺眉鼓起了腮幫子。
「當然啊！好，如果要將這點也納入考量的話，也不過是與過去事件的關聯，或是牽扯到犯案的理由或動機，這點並不用第一時間去做討論，現在如果參雜太多還不需要的重點，在釐清案件上會造成混亂的。我相信很多人，或者是包括警方在內，多少也因為被媒體如此帶風向，最後抓不清楚案件該看到的要點。」
「是喔！」
不理會對方的賭氣，秋時繼續描述自己所知道的訊息：「因為一時無法證實工人跟大樓裡面哪個住戶有關聯，所以警方就把方向轉移到死者選擇該地點的目的上，雖然不能排除一時興起的念頭，但最後卻很成功的讓大家把焦點也轉到吊人樹傳說上，結果偵辦方向再次轉回人際關係，警方因為要釐清這一點，另外得知住在五樓的住戶，是該公寓二、三、四層樓的房東。
由於能得到的訊息不多，又因為現場沒有留下其他的人的足跡或指紋，好吧！應該說是這些雜亂的資訊實在太多，辦案進度很快就陷入停滯，雖然最後仍然沒在死者住處或頂樓找到類似遺書的東西，家人也不清楚對方的交友情況，只知道生前欠了一筆為數不小將近三百萬的借款，警方才決定以因為被債務逼急而上吊作為結案的說法，以上就是在還沒聽到妳說的那則故事之前，我所聽到的。」
「然後你終於從我那怪力亂神的都市傳說中，找到自己想要的重點了是吧？」夏惠桐哼了一口氣，故意別過臉去。
謝秋時一臉無奈的抓抓頭，果不其然說出讓對方不失望的說法：「的確沒錯，妳的那則都市傳說確實幫我解開了一些謎團，但不能說已經完全看出事情的輪廓。」
聽聞對方的答案，女孩再次被挑起興致，並為眼前的解謎人填滿空杯。「願聞其詳，大師。」
「首先，雖然新聞鏡頭沒有拍到目擊者的面容，而且還使用了變聲器隱藏對方的身份，但妳那第一人稱的敘述方式說明了──那位目擊者不過是其中之一。跟你對話的是案發當時的第一名目擊者，是的，他沒有因為半夜晾衣服看到鬼。」
「嘿嘿嘿……」
「我就先無視妳這想打馬虎眼的傻笑反應。」秋時心裡有數的笑了一下，接著又說：「同時他的證詞讓我發現，跟第二名向警方、記者對談發現屍體的目擊者，以及新聞上對屍體所吊位置的描述有著落差，學姊，死者根據我剛才所說，是被吊在幾樓？」
「頂樓之下，五樓陽台之上！」
「是的，夜半目擊者所說的呢？他住在幾樓？」
「他住在五樓……欸！」
面對突如其來的驚呼，秋時趕緊摀住對方的嘴巴：「聽出端倪了吧？但我想警察應該是把他的證詞當成是睡糊塗的說法，最終沒有認真採納，這同時也讓我解開另一個謎團，那就是……正是新聞跟警察完全不理會自己的證詞，所以這名夜半的目擊者才會找上妳，跟妳講了那有如鬼故事的遭遇，但大多數的人應該不會聽到這兩者之間的差異，而是著重在如同巧合般同樣的上吊高度，還有吊人樹慘案的關聯性。」
「學弟，你是在暗指我嗎？」夏惠桐一臉呆滯的指著自己。
「這是人之常情，沒有關係。」房間主人揮了揮手表示不在意，然後接著說：「另外，剛才也指出，有一名房東住在五樓這件事對吧？或許他是這起案件的關鍵之一。」
「這點我可能就不懂了。」
「住在五樓的房東，同時也是二、三、四層樓的屋主，妳想每個月他藉由收租可以拿到多少錢？其實我也挺羨慕這一點的，這樣我就不用每次在月底前的截稿日還有我的肝……」謝秋時說著說著突然悲憤起來，碎碎念的音量隨著越來越多的抱怨反而逐漸轉弱。
「所以秋時你想說，這名房東很有錢的意思囉？」女孩再次雙掌合十，接著舉一反三的接續道：「啊！然後這可能是件死者想要入室搶劫的事件，但因為一時自己失手才吊死自己，因為他本身就背了一大筆債務對吧！」
「說對了！學姊……」秋時的語氣聽得出來仍在為房東的收入感到羨慕。
「那麼房東就可以首先擺脫嫌疑不是嗎？」夏惠桐歪著頭想了想，果然還是因為一些疑問讓她反問道：「不對啊！無論在大樓周邊還是頂樓，都沒有發現對方準備入室偷竊的工具耶！果然還是回到對方可能自殺這一點。」
「不對，妳是不是忘記了什麼？」秋時恢復了自信，接著笑著說：「我們可是還不知道他是如何進入公寓的不是嗎？」
「你是說……可能存在內賊！」
「不能否認這點，可能兩人反目成仇，或是有其他的目的也說不定。不過我當然也沒捨棄掉一點，這同時也是我剛才所說，如果一開始就將它先入為主納入思考，就會影響案件的釐清方向，那正是與那起吊人樹事件之間的因果關聯。」
「哈哈哈！所以說，我也不是完全沒有幫上忙對吧？放心，學弟，我想很快我們就可以跟對方見面了！」
謝秋時再次因為對方突然跳脫邏輯的發言而無言以對，不過看得出來這女人當下十分開心。
「以上不過是個人的一點看法罷了，不過有關上吊高度的改變，這個被忽略掉的重點絕對要去釐清，而且現在已經有第二名被害人出現了，如果妳真的想要知道這起案件的真相，建議妳未來提供給我更多線索。」思路清晰的夜貓子作家看起來十分認真，不過也可能是因為午夜正是他精神最好的時候，接著他又說：「還有，我感覺學姊妳好像還隱瞞了我什麼東西，希望妳能早點自己說出來。」
「啊……的確是這樣呢……秋時，你好厲害，在你面前我就像全身赤裸一樣被你看光光了。」
「別用那會令人誤會的說法……」
「所以我們明天就可以一起去找線索了對吧？對吧？」跳脫話題的天才，果不其然又脫口而出對方來不及反應的語句。
「不，我覺得自己比較像待在家中的安樂椅偵探，而且我也開始要寫……」
「對啊！所以我就約那名夜半的第一目擊證人明天跟我們見面吧！還有，我有另外可以得到更多線索的線民，暫時的搜查小組就此成立並且要展開行動了！」
「不……妳聽我說……」
「秋時，時間也不早了，明天我會叫你起床的喔！」
「妳這女人先等一下！第一，為什麼現在是妳睡在我的床上？第二，我沒答應要跟妳去找線索，還有那個約人……成立搜查小組是怎麼回事？第三，妳還沒跟我說隱瞞了我什麼事啊！」不斷因為對方難以掌控的反應打斷話的安樂椅偵探，終於按耐不住脾氣想把對方從床上拉下，但卻在將對方翻過身時，整個人瞬間因看到的畫面而停下動作。
謝秋時此時嚥下一口口水，然後腳步無力的轉身關掉室內燈光，點起床頭的夜燈，在數秒前的不知所措後，最後只有難以掌控的複雜情緒停留在他心中，其中還有那隱約浮現的無力感。
然後，他無意間看到不知何時放在床邊矮桌上，被夏惠桐視為寶物般的畫冊。
他沒來由的心血來潮，隨手將之翻了開來，接著心臟漏了一拍。
五、不想入睡的夜半
將沾染油膩的紙袋、竹籤，突如其來的深夜餐點用具收拾乾淨丟入垃圾桶，筆電與書籍被房間主人暫時挪到桌下，上頭只留下一壺飲品與兩個被倒滿的玻璃杯。
訪客自廁所走出，關掉仍重播著新聞的電視螢幕，整理好自己的衣著儀容，重新與主人面對面而坐，剛過午夜的寧靜壟罩在八坪大的房間內，有如參加一場極其慎重的面試，女孩嚥下一口口水。
「所以老師，《我的青梅竹馬不可能是這個樣子！》第六集預計什麼時候才會完稿呢？」
「老師我因為比較內向，所以如果有人在我面前提到自己作品的全名，還是會很不好意思的，特別是知道我真實身份的人。還有，妳應該會看得到第六集，走出這個房間後在病床上的時候。」
「秋時，我只是想讓你在過午夜後的疲憊中，重新提起精神，所以才用這種方式啊！你忍心下手嗎？」
不過半分鐘的對話就讓夏惠桐現出原形，一臉受傷的看著對方，並擺出如同被老爺欺負的女傭人跌坐在地的模樣，讓正襟危坐的謝秋時深吸一口氣。
「妳忘記我的外號是什麼嗎？」夜貓子作家將眼前的檸檬紅茶一飲而盡，然後將手按在桌上，臉上浮現自信的微笑：「學姊，感謝妳的好意！原本晚上看到第二名受害者出現的新聞後，直到剛才我終於真正下定決心要參予這起案件的討論，我相信那也是妳的最大樂趣，但剛才那心中微弱的火焰瞬間熄滅了。」
「原來如此！所以學弟你有看出事件的端倪了嗎？」夏惠桐聽到對方的話後，立刻變回天真又好奇的模樣，雙眼閃爍光芒。
「不對，妳根本沒搞清楚我的重點……」秋時眼見局面又是出乎意料的發展，嘆了口氣後把原先的話題繼續下去，心中也想到如果就此作罷，這個女人應該也不會放過自己吧？除非在明早立刻轉學、搬家！
「嗯哼？」
「是這樣的，學姊妳說的那則像鬼故事的『夜間目擊者說法』確實有趣，同時也讓案件訊息尚停留自新聞所得到階段的我，解開心中的一些疑惑。
首先，從新聞中聽來的第一起案件是說，該名死者是上吊在頂樓的欄杆邊緣至五樓陽台以上之間，利用的是平常十分常見的工業用粗繩，死亡時間大概在凌晨兩點半到三點半，死因確實如妳跟新聞所說，因為被繩子嘞住脖子窒息死亡。
另外，通往陽台的樓梯門並非是從外頭上鎖，是採取一般轉盤鎖，需是大樓裡面的人才能開關。案發當時門的狀態是開啟的，證明了死者是獨自一人上樓到達頂樓，因為連公寓監視器也證明了這點。
公寓監視器清楚拍到在那段時間前，死者曾在大樓門前徘徊。該棟公寓的管理與安全措施，由於是在早期所興建，所以只有住戶才能有鑰匙進出，這就是警方跟新聞內首先懷疑到的一點。」
夏惠桐在察覺對方正準備拿杯子時，立刻將空杯填滿飲品，這個貼心舉動讓對方愣了一下，在啜飲一口後繼續敘述自己所知道的訊息。
「因為大門、樓梯間的監視器都有拍到死者進入、上樓的身影，雖然第四層到第五層之間的監控系統因為損壞而沒畫面，但這都證明了……死者本身能自由進出公寓的事實，學姊，別擺出那種疑惑的表情，別忘記新聞裡面有提到，死者並不是那裡的住戶。」
「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在經過大樓管理人跟住戶確認，雖然有見過死者，但也僅限於兩天前的大樓外牆施工作業，藉此確定對方是那時曾經出現在那作業的人員。」女孩雙掌合十，恍然大悟。
「是的，這是其中一個疑點。讓警方陷入膠著的是，為什麼這名工人會選擇在自己曾經施工的大樓上吊自殺？另外，監視器那一整天內，並沒有拍到有人走上頂樓，或者跟那名工人有過接觸，因為這一點可以釐清對方可能透過認識的住戶拿到大門鑰匙的可能，不過這其中又牽扯到一個疑點，那就是有人會借給外人大門鑰匙卻沒有住處的備份鑰匙嗎？警方在死者身上完全沒有找到跟大樓任何一戶住處大門有關的鑰匙，這個問題似乎又繞回到一開始所提到：為什麼對方會選在那裡自殺。」
「但是，秋時，你好像還有一個疑點沒有提到，那就是他所上吊的位置，跟過去所謂的『吊人樹奇談』那三名抗爭到最後的老人，吊死在一模一樣的高度喔！」
秋時閉上眼睛，接著雙手抱胸沉默了幾秒，然後突然目光如炬的看向對方，撥了對方一身冷水。
「然後新聞還提到……」
「喂！這是無視嗎？太過分了！」夏惠桐因為對方不如預期的反應，反而皺眉鼓起了腮幫子。
「當然啊！好，如果要將這點也納入考量的話，也不過是與過去事件的關聯，或是牽扯到犯案的理由或動機，這點並不用第一時間去做討論，現在如果參雜太多還不需要的重點，在釐清案件上會造成混亂的。我相信很多人，或者是包括警方在內，多少也因為被媒體如此帶風向，最後抓不清楚案件該看到的要點。」
「是喔！」
不理會對方的賭氣，秋時繼續描述自己所知道的訊息：「因為一時無法證實工人跟大樓裡面哪個住戶有關聯，所以警方就把方向轉移到死者選擇該地點的目的上，雖然不能排除一時興起的念頭，但最後卻很成功的讓大家把焦點也轉到吊人樹傳說上，結果偵辦方向再次轉回人際關係，警方因為要釐清這一點，另外得知住在五樓的住戶，是該公寓二、三、四層樓的房東。
由於能得到的訊息不多，又因為現場沒有留下其他的人的足跡或指紋，好吧！應該說是這些雜亂的資訊實在太多，辦案進度很快就陷入停滯，雖然最後仍然沒在死者住處或頂樓找到類似遺書的東西，家人也不清楚對方的交友情況，只知道生前欠了一筆為數不小將近三百萬的借款，警方才決定以因為被債務逼急而上吊作為結案的說法，以上就是在還沒聽到妳說的那則故事之前，我所聽到的。」
「然後你終於從我那怪力亂神的都市傳說中，找到自己想要的重點了是吧？」夏惠桐哼了一口氣，故意別過臉去。
謝秋時一臉無奈的抓抓頭，果不其然說出讓對方不失望的說法：「的確沒錯，妳的那則都市傳說確實幫我解開了一些謎團，但不能說已經完全看出事情的輪廓。」
聽聞對方的答案，女孩再次被挑起興致，並為眼前的解謎人填滿空杯。「願聞其詳，大師。」
「首先，雖然新聞鏡頭沒有拍到目擊者的面容，而且還使用了變聲器隱藏對方的身份，但妳那第一人稱的敘述方式說明了──那位目擊者不過是其中之一。跟你對話的是案發當時的第一名目擊者，是的，他沒有因為半夜晾衣服看到鬼。」
「嘿嘿嘿……」
「我就先無視妳這想打馬虎眼的傻笑反應。」秋時心裡有數的笑了一下，接著又說：「同時他的證詞讓我發現，跟第二名向警方、記者對談發現屍體的目擊者，以及新聞上對屍體所吊位置的描述有著落差，學姊，死者根據我剛才所說，是被吊在幾樓？」
「頂樓之下，五樓陽台之上！」
「是的，夜半目擊者所說的呢？他住在幾樓？」
「他住在五樓……欸！」
面對突如其來的驚呼，秋時趕緊摀住對方的嘴巴：「聽出端倪了吧？但我想警察應該是把他的證詞當成是睡糊塗的說法，最終沒有認真採納，這同時也讓我解開另一個謎團，那就是……正是新聞跟警察完全不理會自己的證詞，所以這名夜半的目擊者才會找上妳，跟妳講了那有如鬼故事的遭遇，但大多數的人應該不會聽到這兩者之間的差異，而是著重在如同巧合般同樣的上吊高度，還有吊人樹慘案的關聯性。」
「學弟，你是在暗指我嗎？」夏惠桐一臉呆滯的指著自己。
「這是人之常情，沒有關係。」房間主人揮了揮手表示不在意，然後接著說：「另外，剛才也指出，有一名房東住在五樓這件事對吧？或許他是這起案件的關鍵之一。」
「這點我可能就不懂了。」
「住在五樓的房東，同時也是二、三、四層樓的屋主，妳想每個月他藉由收租可以拿到多少錢？其實我也挺羨慕這一點的，這樣我就不用每次在月底前的截稿日還有我的肝……」謝秋時說著說著突然悲憤起來，碎碎念的音量隨著越來越多的抱怨反而逐漸轉弱。
「所以秋時你想說，這名房東很有錢的意思囉？」女孩再次雙掌合十，接著舉一反三的接續道：「啊！然後這可能是件死者想要入室搶劫的事件，但因為一時自己失手才吊死自己，因為他本身就背了一大筆債務對吧！」
「說對了！學姊……」秋時的語氣聽得出來仍在為房東的收入感到羨慕。
「那麼房東就可以首先擺脫嫌疑不是嗎？」夏惠桐歪著頭想了想，果然還是因為一些疑問讓她反問道：「不對啊！無論在大樓周邊還是頂樓，都沒有發現對方準備入室偷竊的工具耶！果然還是回到對方可能自殺這一點。」
「不對，妳是不是忘記了什麼？」秋時恢復了自信，接著笑著說：「我們可是還不知道他是如何進入公寓的不是嗎？」
「你是說……可能存在內賊！」
「不能否認這點，可能兩人反目成仇，或是有其他的目的也說不定。不過我當然也沒捨棄掉一點，這同時也是我剛才所說，如果一開始就將它先入為主納入思考，就會影響案件的釐清方向，那正是與那起吊人樹事件之間的因果關聯。」
「哈哈哈！所以說，我也不是完全沒有幫上忙對吧？放心，學弟，我想很快我們就可以跟對方見面了！」
謝秋時再次因為對方突然跳脫邏輯的發言而無言以對，不過看得出來這女人當下十分開心。
「以上不過是個人的一點看法罷了，不過有關上吊高度的改變，這個被忽略掉的重點絕對要去釐清，而且現在已經有第二名被害人出現了，如果妳真的想要知道這起案件的真相，建議妳未來提供給我更多線索。」思路清晰的夜貓子作家看起來十分認真，不過也可能是因為午夜正是他精神最好的時候，接著他又說：「還有，我感覺學姊妳好像還隱瞞了我什麼東西，希望妳能早點自己說出來。」
「啊……的確是這樣呢……秋時，你好厲害，在你面前我就像全身赤裸一樣被你看光光了。」
「別用那會令人誤會的說法……」
「所以我們明天就可以一起去找線索了對吧？對吧？」跳脫話題的天才，果不其然又脫口而出對方來不及反應的語句。
「不，我覺得自己比較像待在家中的安樂椅偵探，而且我也開始要寫……」
「對啊！所以我就約那名夜半的第一目擊證人明天跟我們見面吧！還有，我有另外可以得到更多線索的線民，暫時的搜查小組就此成立並且要展開行動了！」
「不……妳聽我說……」
「秋時，時間也不早了，明天我會叫你起床的喔！」
「妳這女人先等一下！第一，為什麼現在是妳睡在我的床上？第二，我沒答應要跟妳去找線索，還有那個約人……成立搜查小組是怎麼回事？第三，妳還沒跟我說隱瞞了我什麼事啊！」不斷因為對方難以掌控的反應打斷話的安樂椅偵探，終於按耐不住脾氣想把對方從床上拉下，但卻在將對方翻過身時，整個人瞬間因看到的畫面而停下動作。
謝秋時此時嚥下一口口水，然後腳步無力的轉身關掉室內燈光，點起床頭的夜燈，在數秒前的不知所措後，最後只有難以掌控的複雜情緒停留在他心中，其中還有那隱約浮現的無力感。
然後，他無意間看到不知何時放在床邊矮桌上，被夏惠桐視為寶物般的畫冊。
他沒來由的心血來潮，隨手將之翻了開來，接著心臟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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