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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命運之人的嗜好?

  「感謝秋拾老師的努力,這樣稿件就大致上到達可以過稿的標準了,接下來如果在一、二校作業中有任何問題,還請您不吝嗇協助。」
  厚重的稿紙自會客室內桌上豎起,並利用敲打將其整理齊一,熟練的動作乾淨俐落,有著一雙看起來至少兩天沒睡帶著厚重黑眼圈,疲憊到宛如行走屍骸的責任編輯劉高清先生推了推厚重眼鏡,在拿起紙杯時示意我可以暫時鬆一口氣了。
  而我也將那從一開始進入出版社會客室後就沒拿起的杯子就口,裡頭不過是平凡不過的白開水,但在此刻通過稿件最終審查階段的我面前,根本有如天降甘霖。
  雖然我是已經跟出版社簽約且合作許久的作者,但每次在寄送文案、單行本大綱以及稿件內容時,也如同初出茅廬毛遂自薦的新人一樣,必須通過稿件內容審查這道關卡。
  雖然比起新人投稿後就此沒下文石沉大海的煎熬,保有有著稿件被打回票修改的機會,不過與責任編輯之間的討論、評估,針對情節的刪改作業,也是一段辛苦的過程。
  因為我們除了要反覆在同樣的文章內容中鉅細靡以檢視外,同樣也得思考某處情節刪改後是否會影響整個作品的質量,以及故事整體的錯誤、矛盾,還有連帶既有伏筆是否也要連同修改,最後又該如何使結局圓滿等等……
  況且創作出一部作品並非件容易的事。它不是單純的寫作,每部作品就如同是作者醞釀許久所生的孩子。有些人則認為比起作品最終有如被身上到處啃咬的蘋果早已失去原本心目中的樣貌,不如狠心重新寫過,所以這場看似鍵盤上作業的輕鬆工作,其實是得全盤考量利用體力、耐力、精神及腦力結合而出的苦力活。
  任何工作在實際體驗之前,都不該以片面印象及觀點隨便做出臆測的,那是一種不尊重專業的行為。

  「老師的戀愛輕小說新單行的內容似乎比以往還要豐富,不知是否為最近跟女性同居的關係,老師……我現在無法透過眼鏡看清楚你那害羞的樣貌,為什麼要朝我的臉噴出這麼多水?」
  「下次要說這種話前,請等對方先把水吞下去好嗎!」
  我整個人因為眼前這名身材微胖、一臉從容卻語出驚人的責任編輯,將整個紙杯捏爛並快速站起。
  「還有,這到底是從哪聽到的傳言?」
  輕輕拍打我緊抓住他衣衫領子雙手的責任編輯,從那一直以來因為疲倦而定型的一號表情露出充滿違和感的燦爛微笑:「因為我上次打電話過去時,似乎是你的同居女友接的。」
  同居?我記得現在那裡只有一個睡我的床、用我的電,宛如寄居蟹住慣我的殼不想離開,每天正以不同方式摧殘我靈魂的女鬼!

  「哈哈哈哈哈哈!你看、你看,又在報那種意義不明的新聞了!」
  「給我閉嘴!明天我就要拿這稿子跟責編開會了,給我滾回去睡!」
  這是昨晚我帶著精神崩潰跟那女鬼的最後對話,早上我醒了,她還沒醒。

  「秋拾老師,所以下一集的文案差不多可以交了吧?」
  「原來你也是那個鬼啊!」
  帶著僵硬笑容被稱為我的責任編集的癡肥男子站起身來,快速且專注進入的工作狀態,那揹著沉重專業衣缽的背影看起來與那張笑臉充滿違和感,可靠又成熟,讓人想要對他身後的故事一探究竟。
  果然,疲憊的日常跟神態,已經成為他的獨特標記,任誰也不能輕易摧毀了嗎?真是令人感到佩服又尊敬,從他身上我看到了另外一塊領域的專業,在他即將轉過身去收起笑容的霎那。
  「您辛苦了……高清先生。」我不由自主脫口而出這段感性的話語。
  「下次記得帶著原稿跟女友來給我們看看啊,呀呼!」
  巨大的背影在打開會客室的門後,嘴上立刻裝上了大聲公,猶如幼稚的國中生上身,突然在滿員的編集部辦公室內大聲宣布這子虛烏有的消息。
  「真的嗎?秋拾老師。」
  「只會幻想戀愛情節的宅男作家,竟然也交女朋友了?」
  「什麼?只會幻想戀愛情節不敢談戀愛的變態宅男作家,有了一名未婚妻!」
  「你們這些人根本是抓到機會開始人身攻擊吧?未婚妻跟女朋友這六個字差這麼多,到底是哪隻耳朵聽出來的!」


  步出出版社編輯部的我,宛如歷經悽慘無比戰役疲憊不堪的軍人,吐出大氣候按下電梯,心裡只想著趕快飛奔回宿舍,打開電風扇,享受一場睽違已久的舒適午覺。
  雖然剛離開連日降雨又帶著寒冷的潮濕冬末,但宛如跳過春季,才剛進入五月下旬的現在,就已經開始讓人感到悶熱。如今的極端氣候已經翻臉跟翻書一樣快,說不定過幾天冷冽的氣溫又會再度襲來,讓人完全摸不著該穿什麼樣的衣服出門。
  不過,至少今天到晚上以前,那位「寄居」在我房間裡的女鬼是不會再出現的!
  記得昨晚夏惠桐有告知因為自己所接的插畫案都已經完成,所以才能在我房間裡看著電視哈哈大笑,而隔天上完下午兩堂課後會進公司商談新案子的事宜。
  由於剛才在編輯部耳聞有關我的作品《我的青梅竹馬不可能是這個樣子!》,依然會繼續交由「小惠與桐子」老師作畫,所以大致可以推算出那女人來到公司的時間,或許這個時候遇上對方也是有可能的。
  不過到目前我都還沒看到她的身影,證明現在家裡可能保持著空城狀態,因為大學下午兩堂課結束的時間,差不多是在這個時候。

  我帶著愉悅心情進入電梯,剛才被冤枉的怨氣已經散去大半,而正當電梯門正準備闔上時,我突然聽見一道微弱的聲音自身旁傳來,這個冷不防的插曲讓我差點跌坐在地,身子完全靠在這個密閉空間的其中一角。
  「好久不見了呢,秋拾老師。」沉穩又柔和的嗓音在看到我的誇張反應後,停頓了一下再次傳來。「算一算,大概快兩年多的時間沒見了吧?沒想到同為一間出版社的我們要見面是如此不容易。」
  一頭深灰棕及肩下的中長髮,頭頂綁著一條深藍色髮帶。白淨的脖子與若隱若現的鎖骨裸露在外,深灰的針織輕薄毛衣與黑色長袖互相穿搭,下半身為一件栗色紅短裙配上黑絲襪與同色系短靴。
  雪白到幾乎零瑕疵的臉上上有柿子澄淡腮紅,雙眼有著一對微微翹起的長睫毛及淡色眼影,輕柔色調的唇蜜在粉嫩且反射出光澤的雙唇若隱若現,小巧精緻的五官如同人形娃娃完美,如果這時候再配上一抹微笑,可能會讓如此近距離觀看她美貌的我,全身觸電而死。
  一直被文壇及粉絲,因為美麗的外表,淡然冰冷又不苟言笑神情,以及流暢、細膩且編織出華麗詞藻如詩般內容的文筆,稱之為「來自冰晶花園的雪蝶女王」的言情小說界亮眼新星──蝴蝶圓老師,在歷經兩年多的久別後,竟然於這處密閉空間中,如同命中注定般的再次相遇,這是我作夢也想像不到的「完美邂逅」!
  也正如她所說的,明明一直都是同間出版社的我們,這段時間以來,竟然沒有在公司的會議或集會中見過面,的確是連我都感到意外。而我也只能透過一些雜誌或電視專訪,才能知曉這位雪蝶女王的近況,得知她已並非單靠著強大的文筆實力達到現在的知名度。
  記得堇世之前也對這位女王的作品讚不絕口。當然,當初在我失意低潮之際,將我拉進言情這塊領域的也正是她。雖然我與她的作品屬相同類型,但表達方式跟屬性是完全不同的。蝴蝶圓老師的言情小說有很高的文學價值,而且我也不認為跟她在同個時間出道,並且走在同樣的純文學領域,就能夠勝過對方的,無論是哪方面都是看不到車尾燈的劣勢。
  只是,此刻再次與她相遇的我,卻在她身上感覺不到兩年前初遇及帶領低潮的我進入言情文壇的溫柔氣質,反而正如讀者們所給的稱號一樣,冷淡又冰冷才是這位文壇前輩的真正面貌,那時候如同遙遠記憶中的一場美夢。
  這時候電梯門才正緩緩關上,伴隨一道從外頭傳進來的淒厲吼叫。
  「好……好久不見了呢。」雖然蝴蝶圓老師與我同年,身高也矮了我半顆頭,但身上卻挾帶著令我不敢直視與會使身子顫抖的氣場。
  「你……看來還過得去。」雪蝶女王雙手交叉在前,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彷彿是我闖入這屬於她的私人空間。
  「是啊……這都是托老師妳的福。」
  接著一道冗長的沉默就這樣在我跟她之間盤旋,而我也隨即發現電梯沒有動靜是因為還沒按下樓層按鈕,不過在做出這個動作後,旁邊的女王突然出現出乎我意料的反應。
  「你就這麼不想跟我說話嗎?為什麼急著想要離開?」
  「欸?」
  一時摸不著頭緒的我,在轉頭瞬間跟一道銳利無比,宛如數秒內就能讓人結凍的眼神對上。由下而上的目光銳利的將我刺穿,使我整個人動彈不了。
  「為什麼不繼續跟我說話?」
  再次聽到如同跳針的質問,我隨即意會對方話中的含意。
  「不是的!是……是剛好我看到樓層鍵沒按,然後……我們又很久沒見了,所以……」
  所以是真的不知道要聊什麼啊!而且先跟我搭話的不是妳嗎?
  「難道就不會關心一下我的近況嗎……」
  「蝴蝶圓老師,妳剛剛的聲音有點小聲,我沒有聽到……」
  原本電梯微小的震盪,這時配合上女王的可怕目光,彷彿要把我震到粉碎一樣,可是我是真的沒聽到妳在講什麼啦!
  「你想聽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再說一次。」
  不妙!我根本跟不上這女人的思考邏輯!這兩年間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就在我發現電梯經過冗長的移動,終於來到一樓時,整個人瞬間上緊發條,在門還沒開啟前,已經開始緩緩朝出口移動,只是我還是太大意了。

  碰──

  雪蝶女王的手臂突然用力打在電梯牆面上發出沉悶聲響,而這個舉動完全阻斷我的前進,我此刻被對方使用的這個傳說中會讓人臉紅心跳的動作──壁咚,給關在裡頭。
  電梯門在這時如同聽到我的求助般緩緩打開,而我也不管對方是哪根筋不對,以及拋下還存有美好邂逅幻想的小鹿亂撞,快速的想要從這女人的右側空隙狂奔而出,然而,一隻穿著黑色絲襪及短靴的腿也立即抵在我身前,我成了名副其實被困在此處的獵物。
  「你……已經無法從我手中逃出了……」
  「蝴蝶圓老師,妳為什麼要做出這種動作又對我喘著大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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