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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不老不死

 

  羽晴屏住呼吸,因為老教授做出的這個假設,聽起來似乎不太樂觀,更別說突然消失的好友了。

  「麻生教授,為什麼你說的那個恐怖『生狩』會與我有關?而那樣的現象竟然也跟第二個『獻首祭』有所牽連?」

  「沒錯,正如我剛剛所說,『咎首』就如同『生首』儀式失敗後,必須用來善後的手段。而『生首』儀式失敗,導致黃泉鬼魂遊走人間的現象──生狩,則是它的演變後果。」麻生教授面色凝重,在剛剛解釋完「生狩」為何後,現在開始講解另外一個血腥祭典。

  「跟你們的認知其實差沒多少,不論是『獻首祭』的哪個儀式,它都必須以活人獻身的方式進行,就像古代馬雅人利用活人心臟祭拜羽蛇神一樣。只是在『雨村』,它的解釋並沒有如此神聖莊嚴,嚴格來說,更蒙上了神祕與可怕罷了。或許在村人眼中,這些與他們素昧平生的外人,將生命注入深谷關閉黃泉之門,只不過是種形式上的過程,而他們也認為,那是居住在村子的詛咒還有應有的責任。但我可以說,他們絕對不會因此感覺自己背負著偉大的責任,因為根本沒有人會在安穩看著電視同時,知道當天晚上是因為一群人的犧牲,才得以關起陰陽界的通道。」

  「也就是說,會引起鬼魂大舉入侵人間的原因,其實還是要追究回人類的自私……」羽晴嘆了一口氣,無意間目光掃到身旁活生生的例子。

  「我沒說我不回去啊……」鳴桂一臉既痛苦又無奈的反駁。

  「妳手上的某張日記裡有提到。所謂『咎首』,是必須獻上五個人的生命來完成儀式,分別由東南西北四道門所挑選而出的『肉器』,在亡者復生走出村子算起七年後,尚未回到那的七日內進入『雨村』,並選出其中一人成為『骨器』。在全部斬下頭顱獻給黃泉後,那名在村中等待許久,夾雜痛苦與怨念的靈魂會進入『骨器』,得到真正的永生復活!」

  「所以政府一直想尋找真正長生不老的秘密,其實是在『咎首』儀式上?」鳴桂略感訝異,因為有關第二個儀式的描述,他也是直到今天才曉得。因為他沒有那麼幸運,遇到住在「雨國」內的那對老夫婦。

 

  不對,應該說他根本不確定,那裡的居民究竟還是不是以「人」的身份生存著。

  此時鳴桂靈光一閃得出某種假設,原來那裡打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陷阱!

  幾年來,他失落、沮喪不與人群接觸的原因,不外乎因為無法拯救好友的內疚、辜負教授的期待,主要還是那裡的居民有時會像鬼魅,突然在雨天出現在都市內的巷弄或大馬路上。就因如此,讓他的精神幾乎崩潰,只能靠關在家中來封閉自己,但生理時鐘還有生存本能,依舊會提醒他進食與就寢時間,畢竟得到永生並不代表就不會死。

  為什麼他會認為那座村莊從一開始就是個陷阱?

  因為他看見了,有時會出現在他身邊,在他身旁徘徊的黑色身影……

  「歸蟬」的日子在那時還沒到來,但那道黑色身影給他的感覺,就如同雨水般黏膩潮濕,像在那座村莊上覆蓋的霧氣,神出鬼沒。

  至今,他依舊不曉得那個「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大概可以判斷是某種監視著他的「東西」,莫非是利於自己在七年後沒有回到「雨國」,方便追補自己的監視者?

  「已經有段時間沒有看到了,難道是得知我沒有逃的意願?」鳴桂自顧的呢喃起來。

  如果所謂的「雨國」真是座冥界國度,那黑色身影就可以完全解釋的通。因為在那座村莊根本沒有所謂的活人,最終目的就是讓自己得到所謂的肉體,永生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首先引誘外人進入該處,被「生首」得到的代價所吸引再逃出村子,一過期限馬上觸發「生狩」,再抓住不相干的四人舉行「咎首」儀式,使某人從現世中復活。

  「可是,就算那個人可以得到永生,在現世中復活到底又有什麼意義?」羽晴納悶道。

  「或許對某些人,的確是有那樣的意義存在。」呈浩也跟著思考起來,兩手交叉在胸前。「比如說……政客?」

  「或者是國家領導人嗎?這一切都連起來了!」女孩驚呼。

  「那這一切跟鳴桂剛剛做出的假設就可以成立了。」麻生教授從椅子上站起,摸摸自己的半禿腦袋,但接著又眉頭深鎖用懊惱的口吻說:「不過,如果要以這樣的方式來推理話,前提是當年的中央研究人員,必須立刻記錄我日記中的內容。據我所知,在我搶回日記時,它仍尚未被拆封,被保管在一個保險閘內,是我說想查看裡頭資料是否有誤,他們才幫我開啟的,而我也是趁那個時候拿了就跑。」

  「教授也沒辦法肯定他們有沒有看過吧?」萎靡男提出質疑。

  老人搖搖頭,接著回應:「要是他們這幾年真的發現『咎首』儀式的秘密,那不會到現在還封鎖網站,到處派人尋找我吧?只能猜測,當時的他們只有聽到我片面形容『生首』儀式,得到一半的永生訊息。」

  「如果真要執行你所說的復活計畫,那對象就必須是村內的死者嗎?那該名政府官員不就是那裡的村人?或者是……」羽晴腦中慢慢浮現出可怕的答案,聲音逐漸拉高:「曾經死去的某位人物?」

  「羽晴小姐也是這麼想沒錯吧?因為只要是死者,最後一定會經過黃泉之門,所以不論是在外頭或村內死去的靈魂,基本上都沒有地域差別。」麻生教授點點頭,然後移動腳步到電腦旁,蹲下身來找尋佈滿灰塵的書堆,最後拿出一本黑色書皮的厚重書冊重重拍了幾下。

  「『搔耳』這書取的是什麼怪名字?」鳴桂邊咳嗽邊揮掉面前的揚塵,盯著教授手上所拿的古怪書籍。

  「真正作者已經不詳,但是此書在這幾年幫了我不少,因為它記錄了這個世界許多不為人知的神祕鬼怪,還有奇特體驗與超自然實錄,傳說中的『千里眼』也在其中。」老人翻開黃色書頁霉味瞬間散出,接著在某一頁上停了下來。

  「你們看這張照片。」

  麻生教授將書本推至三人面前,在該頁的開頭標題,用豆大的黑色字體寫著「長生不老?」四個字,下方附了一張黑白照。

  那是一張上個朝代的傳統婚禮照,裡頭的丈夫穿著大馬褂戴著小圓帽,身前綁著一顆大繡球,一旁妻子頭上戴著碩大頭飾,兩人看著鏡頭,由於照片色澤緣故,沒辦法清楚判斷他們真正的特徵究竟為何,但可以知道女子面容蒼白,化著濃粧,並露出淺淺微笑,十分幸福的模樣。

  「現在拿這照片出來,還真有點不寒而慄,教授你隱瞞我這麼多年就是這個東西嗎?」鳴桂有點不悅的開口,只是老人並沒有理會,逕自又翻到某一頁給所有人觀看。

  「有沒有看出其中的相同處?」教授問。

  眾人在草草看過文字內容後,將目光集中在右方的黑白照,接著三人不約而同倒吸一口氣。

  「這是……」羽晴差點喘不過氣,像是活生生看到鬼。

  「沒錯,照片裡的女子是同一人。」麻生教授語氣毫無抑揚頓挫,彷彿也跟照片裡的人一樣面無表情。

  裡頭是一名同樣穿著上個時代古老服飾的女子,她的長裙及膝,坐在一張木製花雕椅上,正看著鏡子梳理長髮背對著鏡頭,但面容還是由她面前的鏡子反射而出,即使是塗上一嘴小小的口紅,但可以看出跟剛剛婚禮上的女子是同一人。

 

  同樣,淺淺微笑。

 

  「不會是在同一時間拍的吧?」鳴桂顫抖說,看了一下標題──年齡過百的年輕女人?

  「一開始我也有這樣認為,。可是上個朝代的歷史我們都知道,大約是兩百多年,這名女人出現在照片的時間……竟然相差了大概快五十年!而且你們從她身旁的傢俱擺飾也能察覺到時代演變的軌跡。在最早期,梳妝台的製作工法根本還沒那麼進步,在第二張照片裡後方不也有出現黑膠大唱盤嗎?」麻生教授將書頁翻閱,示意他們查看兩張相片的不同處,正如他所說,一開始的照片只有板凳,還有木製裝潢,連燈飾都還處於蠟燭的狀態。

  「不只這兩張。」老人連忙翻了好幾頁,裡頭的照片背景雖然都不同,但主角都是同一名女子,打扮也越來越現代化,令人印象深刻的則是在電汽火車旁,綁著兩條小辮子,身穿碎花衣飾與長裙的模樣,下方還註明拍照日期是八零年代。

  「教授,這本書到底是?」鳴桂跌坐在椅子上,驚愕到說不出話來。

  「要是下次有時間,我會讓你們看更多類似的內容,這只不過是冰山一角。不老不死的女人在歷史上出現過的足跡,在這裡完全都記載了。當初我剛收購此書時也不敢相信,但同時也讓我解開『咎首』的部份秘密。

  也就是說,死者在得到肉體轉生後,的確有可能從此在這世界上不老不死,但如果此儀式只存在於『雨村』內,那這個女人絕對跟那脫不了關係,說不定現在還在這個國家的某處。然而,儀式可能還潛藏著一些我所不知道的秘密,這些年來我依舊沒有在任何文獻找到它,有些故事更是不可考,民俗學家與鄉野學家雖然都知道『雨村』,但瞭解並不如我來得多。」

  「儀式的秘密還沒完全解開嗎?如果說,我與杏婷被牽扯其中的話,那也只有可能是成為五名祭品中的其中一人囉?」羽晴激動問道,即使現在她仍然有點不懂教授為何要讓自己看剛剛那本書。

  「妳說得沒錯,假設真有非得要妳前去『雨村』的理由,那我能想到的就只有成為『器』的其中一人。因為我瞭解到,妳似乎沒有過去極度想念,某位死去的親人或朋友,還是說有那麼一號人物存在,淺意識驅使妳前往那裡?可是這樣妳好友的失蹤就不合理了。」老人將書放回書堆中,似乎想急著脫手,表情帶有點懼怕。

  「不……好像……在我記憶深處真的有那麼一個人存在,可是這也不會平白無故讓我想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進行那可怕的儀式吧?」羽晴喃喃自語道,那位人物的輪廓在最近的腦海中似乎逐漸清晰。然而除了警告自己的溫柔嗓音可作為線索,他仍然想不起來那個人到底是誰。

 

  到底是……

 

  「鳴桂,你說到達那後,是因為某個人的慫恿,才讓你們被蠱惑進行『生首』吧?」教授話鋒轉回自己的學生身上。

  嚇壞的男人點點頭說:「就是我剛剛做出假設的,那名監視著我的黑色……女人。」

  麻生教授此時認真沉思,話題就此打住,在心中隱約得出一個答案。

  然而就在這時,樓上突然發出劇烈的拍打聲,眾人一聽便知道那是書店玻璃門正被敲打的聲音。

  「莫非,政府的人找到這裡來了?」羽晴不知所措問道。

  「不可能,這裡應該沒有人會發現的。」老教授神情轉為嚴肅,接著以呈浩為首所有人走出房間,躡手躡腳的步上樓梯。

  「有人在裡面嗎?」一陣熟悉的呼喊傳了進來,所有人在這時才鬆了一口氣,但卻只有羽晴緊繃著臉,一旁鳴桂不禁感到疑惑。

  接著所有人穿過一排排書櫃,果不其然目擊一道黑色人影正拍打著玻璃門,並試圖打開它,還不斷扯著喉嚨呼喊。

  「有人在裡面嗎?不好意思,能開門嗎?」

  啪啪啪──

  「羽晴小姐妳沒事吧?臉色不是很好看。」呈浩感覺事情不對勁,詢問睜大雙眼的女孩。

  待對方準備開口,一陣手機鈴聲突然從她的隨身包包內響起,同時,拍打玻璃門與呼喊聲,週遭所有事物的聲響瞬間全部停了下來。

  眾人將目光投向玻璃門處,被霧化的玻璃,出現一張蒼白的女人臉孔,她漸漸緊貼到上頭,五官雖然模糊,但可以看出她正透過大門對著裡面的人微笑,之後門再度被敲打,伴隨著手機鈴聲,震耳欲聾。

  「有人在嗎?」

  「教授!」鳴桂驚恐莫名的轉頭,老人頓時間也慌了手腳,羽晴此時終於用虛弱的語氣,說出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實。

 

  「那是……那是杏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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