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蘭格爾花庭魔法教宗的詠嘆調
「你說讓我們持續處在防禦，再從中找出空檔反擊，藉此跨越『里珈海峽』嗎？」
吃驚語氣自身穿染上白色與紫色漸層色調露肩長袍，睜著一雙嵌著淺灰瞳仁明亮雙眼，五官猶如人偶般精緻美麗，用以紫陽花造型金色髮夾配合紅色束帶紮起長馬尾的棕紅髮女性口中喊出。
不過對方在語畢後卻又很快的收起誇張反應坐回椅子上，恢復成一開始冷靜又帶給人知性端莊的形象，雙腿交足並手撐住一側下巴，似乎說明剛才是如逢場作戲的演出。
當然，對方這種刻意維持形象的行為，在我們看來更像是暫時進入待機狀態，原因在於從她走入同盟軍主艦這處代表兩國軍方、光明會各部首長及魔法師一眾等人出席，用來作為「戰前會議」舉行場所的會議艙後，一直都是以這種方式跟所有人對話。
而她正是「蘭格爾花庭」魔法教派的次席教宗──喬拉．瓊安。
在眾人因為她的誇張反應面面相覷之際，當然得由我這名登陸作戰計畫發起人開口緩解現場略顯尷尬的氣氛，畢竟現在看來是魔法師一眾的內部意見分歧場面。
「當然，我是指……」
「妳無法接受的話也得接受吧？喬拉小姐。現在正是即將開戰的當務之急，這個計畫當然是我們與光明會的各部長討論後得出的最佳登陸作戰方式，如果妳無法解受，不是退出同盟，不然就是找個『可以談』的代表過來，或是『蘭格爾花庭』可以提出更好的意見。」
梅庫西亞在我準備回覆對方之前搶先發言，雖然語句略帶咄咄逼人，不過表情卻維持往常的平靜，自然更可以理解此刻她未表現出心中的煩燥。
畢竟所有人都已經走上準備迎戰的舞台，即使她不說出這些話，其他人肯定也會因喬拉這番言論而影響到決心，更甚者會牽連到同盟軍的士氣。
戰前的意識凝集無非是成敗的首要關鍵。
接著，我們看到在梅庫西亞話說完後，站在喬拉身旁其中一名隨行信徒壓低身子到她耳旁，在明顯可看出是令人感到不舒服的耳語後，這位剛才發出高亢訝異驚呼聲的次席女教宗，這次則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直視且上下打量梅庫西亞一番。
「恩利，我們說的是同樣的語言吧？為何她每次都還需要身旁『翻譯官』向她轉達後才會回話？腦子是不是……唔！」
我趕緊用手摀住年幼的多利安嘴巴，阻止令人防不勝防的童言童語可能引來的殺身之禍，因為我記得狂熱信徒的報復程度通常都超越正常人想像。
不過多利安說的沒錯，自這名「至高無上」的女教宗進入這裡後，不是坐在隨行帶來的「尊貴王座」上，就是完全把其他人的話當成不同層次的語言，唯有經過一旁隨行的翻譯「過濾」才能讓她理解，也還好回應我們的是她自己，雖然對方可能是有把脫口而出的一字一句都當成神諭的習慣。
然而，也只有梅庫西亞是她會真正看待的對象，果不其然接下來的話解釋了這名穢土魔法師在她眼中是如何特別的存在。
「梅庫西亞．以蘭克雅，偉大的穢土魔法師、死與生的支配者、渾沌世界的女王，至高無上的『蘭格爾花庭』教宗大人所珍愛的女性啊！沒想到妳終於出現在我的面前，並用那睿智又充滿鄙視的語氣與我對談！即使我想跟教宗大人一樣珍愛妳，但我還是無法接受妳用這種態度來反駁我。」
如同大型歌劇的演出，話語中夾雜濫情萬分詠嘆調的喬拉教宗的回話，令在場所有人嘆為觀止。
意義不明又富滿詩意的語句，配上戲劇效果十足的舉止，讓我看到辛勒斯坦跟多利安簡直忍到眼睛溢出淚水，若不是考慮到目前屬「國際場合」，可能早笑到不省人事。
「梅庫西亞，沒想到妳的外號這麼多。」艾利壓低聲音在我跟梅庫西亞耳邊說道，我似乎看得出她身體也在因忍住笑意而激烈顫抖。
不過，梅庫西亞不像往常一樣連忙回應對方，反而像看到什麼令自己懼怕萬分的景象，整個人突然臉色一青一白，接著又轉為夾雜惱怒的羞赧，這個模樣我似乎在前一天不小心窺看到她的記憶夢境的戰後曾經見過。
「不知道是荒原魔法師讓妳感到麻煩，還是眼前的歌劇女王讓妳感到惱怒？」
「都有好嗎？」梅庫西亞少見的用手肘捶打我的肚子，然後沒好氣的說：「我說過娜西亞本來就是名怪人，算是這世界上對我最感興趣的女人，無論是身心靈都想要把我吃下肚一樣。只是我沒想到，代表她來的更是位腦袋不正常的人，接下來交給你說吧！」
梅庫西亞將發語權交回我手上後隨即退場，再度面對現場數十名大人物讓我手心不禁冒汗，吞嚥口水潤喉後趕緊重新鎮定的開口。
「簡單來說，我們不想處於被動的防禦狀態面對敵人。無論過去還是現在，我們教團一直以先發制人為主要作戰方式，無論是戰鬥還是意識抗爭都是如此，這當然也是教宗交付到我們手上的使命。
如今艾米安入侵了全世界，我們依然挺身在人類前端作戰，一昧的防禦無非只會趨於下風，無法主導戰場！」
沒想到在我發表自己言論前，再度被喬拉教宗給搶先，真不愧為以先發制人為教義的教團。
「喬拉大人，我當然不否定這種戰鬥方式，但前提是要我們夠強大、人數夠多，請先別激動！」在知道自己的話令對方臉色劇變瞬間，我趕緊安撫對方，然後繼續說道：「相信貴教團在過去暗中消滅艾米安的行動中做了不少努力，可是，如今的戰局已經不同，強大跟先發制人的確可以主導戰場，然而現在我們要面對的是艾米安全面入侵的『物種存續前哨戰』，絕對不能再以過去的作戰思維來訂定策略，總而言之，我們必須出奇制勝。
無論再怎麼強大，都請設想我們是以目前的人數對抗已經全部變成艾米安的全世界人類，這樣比較就會知道即使強大，但其中的無力感因素為何，我們都還是人類，所以一定會有能力、體力耗盡的時候，相信貴教團過去到現在也不是百戰百勝，每次都平安順利，我也相信，貴教團的教宗大人同樣身為須借助自然力量的魔法師，不會將魯莽行事作為第一優先的教條，至少，她本人是不會指出如此不經思考作戰方式是應對艾米安的策略。」
原本的緊張與不安，在站上發言台瞬間讓我的思考結合言詞，行雲流水的全盤托出，隨著話語逐漸清晰的思路令我直中對方策略及語句中的盲點，當然，這也包含將不切實際的作戰方式缺點指出，唯有如此，才能讓在場所有人對這場登陸作戰更具信心。
是的，我是這樣想的。
「你是專職輔助與防禦，接任『沐月』名號，查理的繼承者對吧？」蘭格爾花庭的次席領導人這時候站起身來，神情充滿嚴肅，雖然語調仍有詠嘆調的唱腔。
她一邊說著一邊來到我面前，身高相當的我們兩人四目相交。
「貴教團的教宗大人已經得知這個消息了？」
「當然，我們教團的情報網可不比光明會弱，況且我們是世界上被正式承認存在的宗教組織。」
我眼角餘光似乎看到其他大陸的光明會成員正與蘭格爾花庭的教徒怒目相視。
「你的作戰計畫的確符合『沐月』作風，但我認為有更好且適合魔法師穿越這座海峽的作戰方式。
我想說的是，即使現在中央大陸已經淪為人間地獄般的戰場，我們也有不少教徒在其中犧牲，但以如此光明正大讓敵人當箭靶的作戰策略讓我十分不安，不如以無法被敵人定位的瞬間移動進行游擊戰，削弱敵人地區戰力再全面進攻，更不用說是靠過去曾與我們為敵的光明會所研發而出的武器，並想藉此喚醒那名不純正的異類能力者──梅林．安布羅修斯。」
果然在場眾人在聽完自視甚高的次席女教宗說出的話後瞬間群起激昂，氣氛頓時陷入火爆，若演變成同盟內戰恐怕船艦上的人員將死傷慘重。
我們當然不是沒考慮過此種作戰方式，它同樣可以減輕我方戰力的損失，更是能夠裡應外合的完美圍剿。
相信當初光明會參謀部長吉連說服喬拉時，肯定也描述過此刻戰況，可是我猜測或許在戰略這一塊，喬拉認為還有可以爭論的地方，所以才暫時答應跟光明會組成同盟。
不過這名言詞犀利、直率又傲慢的女教宗的確直接點名了重點，「黑咎」是同盟矛盾的中心，也是不得不合作的紐帶。
以至於她想用自己的方式，改造我所提出的策略。
「可是，不可否認，我們現在需要這名偉大的魔法師，只有它的甦醒，我們所有人才稱得上真正的團結，並借助他的力量擊敗敵人。戴伯爾、亞奎登部長還有布羅艦長，我此刻當然還是不認同你們的登陸策略，反正我們教團會繼續秉持自己的作戰方式來協助盟軍，前線跟探路就交給我們吧！真遺憾其他的魔法師同盟無法加入我們的行列。」
喬拉語畢後轉身離開會議艙，這時我才留意到對方似乎不需經過翻譯人員也能理解我說的話，而戴伯爾與看起來個性溫吞、十分穩重誠懇的拉格斯大陸光明會分部總長看起來對對方這席話感到不以為然，看來戰前會議的結果跟他們預料的相差無幾，也許參謀部長吉連會前有帶了小道消息事先告知，所以蘭格爾花庭言下之意就是想先替梅林蒐集更多的艾米安屍體，並開闢盟軍能夠在中央大陸駐點的區域。
這的確是相當重要而且是我昨晚沒有預先設定的戰略，畢竟在我於查理閣樓戰利用瞬間移動跳躍到中央大陸所觀察到的情況都能顯示出，憑一開始殘存下來的同盟成員，可能無法在那有如地獄的戰場中存活太久，所以現在是真正需要有一批先鋒前往伏擊掃蕩，帶著偵查結果回來，等到艦隊到達中央大陸後，正好能夠集滿喚醒梅林的條件，大幅提高盟軍的戰力。
「或許……喬拉教宗才是真正的戰略高手吧？無論是在話術還是策略擬定上。」我看著走出船艙的成熟女性背影，獨自呢喃道。
看似利用反對激起群眾情緒的話語，卻是藉此聚集所有人意志卻又能同時站穩自己立場的尖銳發言，看來這名僅次於荒原魔法師的次席教宗是真的不簡單。
而在此刻辛勒斯坦發出激昂呼喊，準備迎接「黑咎」出場的同時，我看到各艘船艦上數百名蘭格爾花庭教派的人馬同時瞬間移動飛至空中，在他們前往中央大陸前，決定率領眾人先引誘因為「白金之盾」而有些退卻的艾米安大軍。
即使目所能及的敵軍多為基礎型及高級艾米安，但警戒我們的攻勢是相當正常且趨於本能的反應，然而，止不住食慾的他們終究還是因為紛紛來到空中的「肉塊」，而再度前仆後繼的向前襲來！
「各位，展開『黑咎蛛型盾』！」
裝著歷史上最偉大魔法師的黑色棺木此刻被光明會成員移動到甲板上，這個將目標直接暴露到敵人眼前的行為更是助長對方的攻勢，如同雨下的怪物大軍化成銳利箭矢，只是這次他們放棄遠程的光束射擊，保留炸彈投擲與機槍掃射，與同盟軍的第一波近距離攻擊接觸即將到來！
不過……
我們這次可打算以最少的耗損跨越這片凶險海峽。
我抬頭仰望已經來到首領艦上方，以數十名身穿黑色重型甲冑，張開巨型利爪，有著漆黑「狼形態」的獸人艾米安，在即將來到甲板之際各個卻突然先是雙眼圓睜，最後在一陣扭動身軀的痛苦掙扎跟吼叫後，隨即全身噴出鮮血，最後爆炸化成四處紛飛的肉塊掉落到甲板及海面上。
這時仍在中央上空的尤尼斯特，將飛至船艦上空全部艾米安橫飛的肉塊全數凍結成碎冰，最後再利用暴風雪捲至各艘船艦上。
因為這些無論是對能力者還是「黑咎」而言，都是重要的材料，當然是趁這個時候盡快收集。
而以喬拉為首的蘭格爾花庭教派部眾，也在這個時候全數於空中進行前往中央大陸瞬間移動的跳躍，只是身為次席教宗的她，仍然沒忘記留給我們所有人的禮物。
一顆幾乎跟船艦一樣大小，遠處「山型」艾米安的巨大頭顱，就在她最後再次出現在我們面前同時，由她帶領的數名信眾從空中投擲而下，原本凍結的海面因此破出一個巨大窟窿。
「我也不是那種隨口胡謅自己能力的人，這個就當是預祝各位作戰報捷的禮物吧！我們就先朝中央大陸前進了。」
留著長馬尾氣質出眾且莊重，但人格有點缺陷的天使語畢後跟著其他信眾消失在空中。
「或許我們該留她下來增加戰力的。」
「這是沒必要的，恩利，現在只要有你所制定的策略，就算皇冕級的艾米安出現也不會比昨天棘手。」梅庫西亞站在我身旁遙望遠處說道，這番話雖然給足我信心，但還是略感不安。
沒錯，目前戰況的順利在於最棘手也最具智慧的皇冕級艾米安尚未出現，這的確也是此刻戰局令人感到詭譎的地方，不過，也正如梅庫西亞所說，改良後的「黑咎蛛型防禦盾」是可以替這種情況防範於未然的。
因為，它並非是一塊真正的巨型盾牌，而是由數道強而有力的紫黑光束所組成。
「石頭本來就會散發能量波或電流，無論是賢者之石、鈦石、黑曜石等都是，有些更是可以用來作為媒介跟導體，然後成就了各項發明，所以我相信關住梅林的『黑咎』本身也具備散發能量的可能，畢竟幾乎所有物質都無法從它身上被反彈出去，魔法、超能力亦是，可是，我不相信它是本身毫無具備任何能量的普通石頭。」
「所以你想藉由研究部改良『蛛網式防禦網』，把它製成能全範圍擴散的非固態『攻擊盾』，藉此弱化艾米安本身的能力？」
前一晚於香港大樓上召開的登陸作戰會議，我提出對梅林「黑咎」的假設跟於戰術上的應用，希望光明會的研究部門能將防禦盾的輸出來源改成取自棺木外圍，當然，在之後對上切麗兒的戰役，更證實了我這個推想。
因為，置於她身上的的賢者之石是與以「黑咎之石」為材質的身體，個別獨立運行的。
當然，即使是將賢者之石置入身體內的穆，也非完全把石頭嵌入其中，而是利用「生物肉塊」包覆來做區隔。
所以完全以「異能」賴以為生的艾米安，在觸碰到被砲彈打到粉碎，變成數千萬計冰晶粉塵反射的「黑咎石能量光束」同時，身體絕對會因為「異能免疫」效果出現排斥反應，最後──被炸成肉塊！
不過這都還沒結束，只要是從中閃避幸運存活下來的零星艾米安，都會被我所展開的「排除結界」給壟罩，是的，此刻我已經瞬間移動來到眾戰艦的中心半空中，並詠唱結束開啟大型術式「能力封印」跟「異端排除」，除非躲藏在「獨立空間」內，不然這是連皇冕級艾米安都無法逃脫，被徹底無力化的魔法。
沒錯，假如存在同個空間的話就會有效。
「你真的很聰明呢，恩利．雷哲小朋友。」
我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一陣大約小學學齡幼童的稚嫩笑聲，瞬間頭皮發麻且呼吸急促。
「皇冕級……艾米安？」
「所謂擒賊先擒王就是這個道理對吧？太過高調可不行的喔！」
我終於知道自己頓時徹底感到恐懼的原因了，因為……在這陣聲音出現的下一秒，我發現這個世界，只剩下我跟她。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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