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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恐懼連鎖

 

  為了驗證我心中的假設,以及參與發生在蝴蝶圓老師身上的偷竊事件的後續,隔天我們原班人馬再次於轄區警署見面。

  當然,昨晚即使犯人已被逮捕,蝴蝶圓老師因住家窗戶被破壞,內心也還存有一定程度的不安下,不得不(強迫房間主人)住進我的租屋處,而原本懷疑對方動機不單純的夏惠桐學姊立刻將矛頭轉向我。

  因為她認為就算是在逼不得已情況下,也應該是對方跟她住進同樣身為女孩的自己房間,然後她為了更加了解案發過程,繼續到我的房間打擾,一聽就知道這根本是以私心為目的的行為!頓時我有種自己整晚都會被吵到不用睡的可怕預感,但我也不認為這兩人共處一室會好好相處,最後蝴蝶圓老師則提出三人睡同房的方法。

  這的確是好辦法,是對她們來而言的好辦法。

  果不其然學姊直到凌晨三點半才願意放過我,帶著對案情來龍去脈已經了解透徹的滿足心情上床睡覺,而這時候蝴蝶圓老師早已睡到不省人事,最後我這名真正的房間主人卻只能忍受疲憊與焦躁,躺在地板上輾轉難眠。

  我或許該先想到,若其中一人先睡著就不會發生爭吵了,但我卻得睡在地板眺望月光默默流下男人淚。

  另外之所以感到焦躁,則是有兩名穿著輕薄短衣褲,露出青春肉體散發出洗澡後體香的女孩子正跟自己共處一室,即使已經過了會因女孩子進入自己房間而緊張或是年少輕狂血氣方剛的年紀,但為了忍住犯罪念頭避免自己社會性死亡,我的腎上腺素持續攀升不下,頓時我竟佩服起跟蝴蝶圓老師長期共處一室的犯人。

  「你太厲害了,街友大哥……」我再次望向遠處的月光流下淚水。

 

  隔天,我睡眼惺忪的與一名跟案情無關卻想成為關係人的無關人士還有當事人來到了警局,而在會客室裡,我們看見已經先到達,蝴蝶圓老師口中跟自己關係密切的郭嬸。

  郭嬸是一名年約五十的婦女,她有著一頭染上酒紅色燙成波浪捲的秀髮,略胖的體態身穿一件灰色長外套,她帶著愧疚又落寞的神情與剛進入其中的我們對望,頓時現場氣氛陷入尷尬,而我雖然對眼前這名婦人的處境跟遭遇略感同情,但也十分在意身旁的蝴蝶圓老師面對她的心情。

  「對不起,小綾,我……

  基本上在聽到這句話,就能認定郭嬸與街友同為共犯的事實了,接下來就是釐清對方為何這麼做的理由,而那名以自己街友身分十分得意的犯人,則在昨晚早早就供出犯罪動機。

 

  「雖然一開始我對這個女孩子沒什麼興趣,更不是什麼瘋狂書迷或粉絲,但隨著每天與她的接觸,還有偷了……一些對方的東西,最終也開始對她產生某種特別的情愫……

 

  反正,就是個變態。

  不過他倒也繼續說出自己的犯案緣由。

  「雖然我是名街友,但過去也有自己的容身之處。以前我也是有家庭的人,即使現在已沒有資格繼續待在那裡,但也不能讓他們身陷危險中,簡單來講,就是有個男人以家人的性命威脅我必須參與他制定出的計畫,而這項計畫就是潛入這名女孩家中,藉由偷竊對方的東西,最後……

 

  綁走她。

 

  雖然前面是十分老套的犯罪緣由,但這名街友所供出的最終目的還真令人寒顫,那已經是超出一般瘋狂粉絲或變態的行為了,也就是說,昨晚我要是真的沒出現在蝴蝶圓老師家中,她就真的會被綁架!當事人一聽到街友的說詞差點昏了過去,喔,是氣到昏倒那種。

  然而,即使這名街友的家人被威脅,但他還被幕後主使者指使扮演另外一個角色。

  「我的家人……生命正受到威脅,之前我曾告知丈夫還有孩子這件事,雖然也曾報警,但最後還是沒查出結果,直到某天兒子短暫失蹤了半天才真正受到重視,只是,關於犯人現在仍沒有任何線索,據我所知,街友先生也同樣被威脅的樣子。」

  郭嬸在所有人到齊後娓娓道來,期間蝴蝶圓老師坐在她身旁緊握她的手,神情流露同情與哀傷。

  聽起來似乎也是十分老套的威脅手法,只是郭嬸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打電話威脅自己家人跟綁走兒子的犯人並非同一人。

 

  沒錯,打出威脅電話的正是利用幕後主使者提供的手機跟變聲器,此次潛入蝴蝶圓老師家的街友,而綁架郭嬸兒子的犯人至今不明。

 

  「一開始我也只是知道,這名街友被指使偷取一些小綾的貼身衣物,就是被迫當一名變態,所以在認為不會真正威脅到這孩子生命前提下,最終答應協助,現在想起來,當時我還真是腦袋不正常才會這麼做……

  郭嬸一邊講一邊掉下眼淚,而我則是很想說,首先這名街友真的是變態,另一方面,就算不會威脅到當事人生命,也會影響到心情跟生活吧?

  「的確……郭嬸,如果只是幾件內衣褲,我倒是還可以接受。」

  蝴蝶圓老師,妳能接受的範圍還真令我們所有人瞠目結舌!

  「果然是一樣的嗎?這『雙重恐嚇』的犯罪手法。」

  聽聞郭嬸跟街友的說詞後,我想起前不久的一樁案件也有著一樣的犯罪手法,就算這種威脅方式並不少見,但短期內再次出現且手法相同真的會令人特別在意,而且……受害者還是與我熟識的人。

  這兩起事件可能真的存在關聯性,另外背後目的應該也不單純,這就是我今天來到警署,想找另外一位人物對談的主要原因。

  「喂!秋時,到底是怎麼回事?雖然昨晚你有先跟我說這起案件跟之前的『吊人樹』案有關,但有關這個手法,我還是不覺得跟之前案件有哪個地方雷同。」小惠老師用手肘槌了我一下,悄聲說出自己疑惑。

  「學姊,沒忘記吊人樹事件第一名死者曾恐嚇過市長,然後市長為了不付跟自己有關的眷村命案遮口費,轉向恐嚇那對建商黃姓夫妻,最後得手一筆錢這個過程吧?我知道妳無法理解是兩者其實存在『做法』上的差異,但其實概念沒什麼不同。」由於我不打算隱瞞自己察覺到吊人樹命案與本起事件,恐嚇手法上的相同之處,所以說話對象直接轉向眾人。

  「你是說前不久那起與市長有關,過去都更案所導致的一連串殺人事件對吧?」蝴蝶圓老師很快就知道我所指事件,畢竟對方一直都很關注我的動向。

  「真想不到……秋時,那起恐怖的連環殺人案,竟然跟這次案件有如此微妙的關聯!」

  「夏蒔勉警官,不要因為那起案件後續因你在市長官邸開槍,導致自己被貶至他鄉也失去主導權,就當自己沒碰過而選擇性遺忘好嗎?你現在的表情就是這種反應!」

  「概念相同嗎?這位就是傳說中幫夏警官你解決吊人樹案件的『秘密武器』啊?看起來真是年輕。」

  突然一道陌生的聲音自門口傳來,我們所有人朝該方向看了一眼後,接著又將專注力拉回至話題上。

  「除此之外,本次事件中也出現了流浪漢……好吧,是遊民被利用的情況,如此諸多巧合真的不得不讓我聯想,吊人樹命案背後或許真的還存在一名『幕後黑手』,而他授予了黃銘謙(吊人樹命案兇嫌)跟這位遊民先生相同的恐嚇手法,來達到不必透過自己,便能操控整條『恐嚇鎖鏈』上的被害人。」

 

  碰──

 

  「竟然敢無視我這名刑事二課一組組長,你這小夥子未免太目中無人了?」

  當我正好說明告一段落時,一名身材臃腫頂著一頭蒼白短髮,皮膚黝黑身穿淺藍色襯衫的中年男子,冷不防的朝我們一行人所圍繞的長桌敲下拳頭,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被這名警官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了一跳。

  而我沒被嚇著的原因,基本上只是對談被中斷湧上大於吃驚的怒意罷了。

  「我還以為你不會自我介紹的樣子,就算你是警署裡的警官,但隨便打斷別人講話也是很沒禮貌的。從你身上飄散的菸味大概能知道是因為夏警官回到警署惹得您老人家不悅了對吧?從你剛才譏諷夏警官大概就能猜出你看他不順眼。另外,現在你正是接手吊人樹命案後續處理的警官,不然不會特地用這種方式替自己刷存在感。」

  「口氣可真不小!小夥子,知道這邊是誰的地盤嗎?夏蒔勉,告訴他!」太陽穴幾乎快爆出青筋的白髮警官,用命令口吻朝一旁的夏警官怒吼道。

  當然,那個男人的反應自然也在預料之中。

  「是……您的地盤。」

  雖然是預料之中仍讓我差點昏倒,身為他女兒的學姊更是白眼差點翻到後腦勺。

  「即使如此,我也是兩起案件的重要參考人,別忘記如果沒有我,你現在也不會接手吊人樹命案,如果警官您不想參與討論,可以麻煩你在一旁安靜聽我說嗎?」

  在聽完我的話後,這條突然闖入的瘋狗最後是出乎我意料外的將門甩上,我還以為他會跟夏警官一樣,多少……好吧,夏警官是完全不想思考的那種人,白髮警官應該屬以自我為中心的作風。

  而眾人似乎也對這段插曲不以為意,我甚至懷疑他剛才闖進這裡到底是想做什麼的。

 

  十分鐘後,我與夏惠桐學姊來到另外一處與犯人對話的會面隔離房,透過夏蒔勉警官的關係,再次與吊人樹命案的核心人物──黃銘謙會面。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做出的假設嗎?認為我也是受到幕後主使者的指使,依據對方所提供的手法來犯案?」

  一見到手上仍有著被夏警官用子彈貫穿的傷口包紮,曾直接與間接殺害三名以上被害人的兇嫌,我連對方跟我寒暄都不想理會,直接開門見山陳述蝴蝶圓老師的事件,以及我聯想到兩起命案的關聯性假設,果然引來對方的嗤之以鼻。

  只見臉色蒼白且消瘦的黃銘謙先是笑了幾聲,接著歪頭打量我一番,身旁的學姊猶如變成一隻膽怯的兔子趕緊躲到我身後。

  「我其實也不否定這個說法。」

  「所以是真的?」

  對方的解答雖然跟自己的假設一樣,但脫口而出瞬間仍令我感到詫異。

  「不過只能算半對,畢竟犯案手法我參予策劃了一些,雖然我不認為市長威脅黃先生他們屬於一開始就制定好的計劃,但如果你要把它視為一種『誘導』手法的確也說得通。因為在過去的吊人樹眷村命案中,市長跟擔任當初都更建案負責建商的黃先生夫婦,也算是某種程度的生命共同體,在決議除掉眷村最後一對老夫婦後,他們不是完全不再聯繫,就是監視彼此避免東窗事發,所以才能藉由市長威脅他們夫婦這件事,讓我從中找出兩人的行蹤,進而制定了殺人計畫。」

  黃銘謙即使已經入獄,但身上仍散發使人不寒而慄的瘋狂氣息,即使隔著一塊透明玻璃,也能透過他那猶如惡魔的神情令我顫抖。

  「不過,利用流浪漢作為間接殺人的嫌犯這一步,就真的不是我的主意了。」

  「意思就是說……從幾年前的老眷村都更案開始,你就一直與對方保持聯繫,直到不久前?」

  彷彿嗅到我的不安,黃銘謙鼻息逼近玻璃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

  「沒錯,現在也不知道以莖多少人受到他的操控而生不如死,他自成一格的變態哲學還是很令我著迷呢!謝秋時,你別妄想從我這邊得到他的姓名或任何資訊,不過……今天就當你透露給我這個人還活著的好消息,我也同樣送給你一個提示吧。」

  提示?還活著?這男人到底在說什麼?

  然而,沒想到下一秒自他口中吐出的提示,瞬間令我無比震撼。

 

  「你還沒忘記,『魚血人』事件的兇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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