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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附身

 

  異常的降雨斷斷續續上演數日,今天更是提升至伴隨狂暴雷鳴與不時捲起的狂風,就如同接手高警官遺留一連串疑案的張晨高警官等人,如今逐漸深入事件核心,也同時須穿越過兇猛無比的外圍環流,最終才得以停留於與之呈現對比的颶風眼中。

  然而,此刻位於中心的人物卻非是張周高三人,反而是到達廟宇後因自身安危,被留在三名男大生最後一名倖存者鄭泉泓逃入的廟宇中的刑警徐敏翰。

  現在這座廟宇,就像正處暗夜浪潮中心點起燈火的舟艇,颶風最中心無風無雨的地帶,寺廟內部與外頭在狂風暴雨下迅速進入夜晚的狂亂呈現強烈對比,當然,如果這裡沒有被門戶洞開的話,理應還處在一片安寧之中。

  對於碰上神秘體驗、詛咒,或是被不祥之物纏身的人而言,廟宇自然而然成了這些人首選的最佳避風港,的確,對這一連串事件的受害人或間接受害人,求助神靈或入其所在之所,無非是保全性命的最好辦法,此刻被廟內人員團團包圍的鄭泉泓雖然是接受好友臨死前的提議進到這裡,但身為一連串事件「關係者」之一的他,遲早也會來這裡報到,不過就要看這些人是何時察覺自己被潛伏於暗處的東西所盯上才能做出預防。

  只是,又有誰能夠認定,躲入神靈的懷抱就是最佳正解?

  在講求「因果報應」的中國文化、宗教、故事之中,誰又能無償脫離既定命運的因果輪迴?

  難道那些早就知道自己可能會面臨何種結果的人們,沒有想到這條求生之道嗎?

  有些地方跟東西是一旦觸碰到就勢必會讓自己再也無法脫離,無論是受救助者或救助者都是如此。

 

  一切都須追本溯源,一切都必須有個了斷才行。

 

  「快把門關上!」

  因廟門被打開關係不斷捲入強風跟雨水,一旁員警趕緊找上其他同伴準備將其關上,他們不是接觸事件核心的人物,單純只因為感覺到古怪跟被雨水澆淋而難受到想重新築起對外屏障,對於眼前舉行的祈禱法會,包圍鄭姓證人而坐的那些廟方人員才令他們感到滑稽,殊不知,另一邊地方分局已被不知名的力量所血洗。

  直到他們聽聞那名突然於大廳桌案旁走出人物口中,吐出那句平穩低沉的發言後開始在眼前上演的現象才知道一切都是玩真的。

  「來了。」

  尚未理清頭緒的員警們面面相覷,廟門還沒完全關上,但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感受一股從未有過的壓迫感,如同走入夜半墓園般,全身上下正被某道視線強力注視著。

  由於突如其來的戰慄,迫使他們接連發出驚呼並放棄關上廟門的念頭,其餘人員驚覺情勢怪異,趕緊想上前協助。

  「來不及了!現在有沒有關上門都一樣。當然,如果沒有人一開始就潛伏在內開啟大門,廟門是不會突然被打開的。」

  方才走至桌案旁率先發出簡短開場宣言的人物如此斬釘截鐵說道,這無非開始令室內所有人陷入不安的騷動。

  「不可能!如果裡面有自己人開門的話,我們早就發現的!」

  「難道跟上面給的那則像玄幻小說情節內容的命令公文說的一樣嗎?」

  「真的見鬼了嗎?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所以現在是怎樣?這場鬧劇到底結束了沒?好吧!所以剛才就是有鬼偷開門,然後故意不讓我們發現是這樣嗎?因為我們都被他影響陷入幻覺了?可笑!」

 

  沒錯。

 

  桌案旁之人簡潔有力的回答,令在場聲音頓時止歇,持續被雨勢拍打的廟門聲響,反而將大廳的詭異氛圍拉升到最高點。

  「我說得沒錯吧──」

 

  徐敏翰警官。

 

  原本站在兩派人馬之間的刑警徐敏翰,在突然被點名當下全身一震,看得出一臉茫然的他尚未找到自己被點名的理由,這時候有人發現大廳的光明燈開始出現凌亂的閃動,包圍鄭泉泓的法會人員誦經聲也開始加大。

  「欸?等等等一下!周師傅,現在是怎麼回事?我一時間不知道你在講什麼!」

  徐警官神情似笑非笑,雙手舉起聳肩環視眾人,最後目光落到那名身穿深藍與黑色相間道袍,沉穩跨出腳步來到他面前,身子矮了他半顆頭的法會主導者身上。

  「徐警官,我說,正殿大廳的門是你打開的,就在剛剛趁著所有人被你短暫迷惑意識的情況下,像剛才那位警察先生所說的那樣。」

  「不不不!這太誇張了吧?所以現在……我想說的是,你也知道我在這裡的理由,那我打開門不就是主動引狼入室嗎?那我待在這裡的意義又是什麼?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避免我遭到毒手吧?」

  眾人發現,在這兩人對話期間,室內燈光正不停忽明忽滅,顯然跟剛才一記響雷毫無關連,氛圍詭譎至極,加上誦經聲跟一眾神像排開的場面,他們終於也開始全身緊繃。

  「的確,你確實就是想引狼入室。另外,你也要確保失手的時候有能夠逃跑的途徑。」

  「周師傅,別讓我對您的尊敬跌到谷底好嗎?」

  「不,你還不明白嗎?自從你開始講話瞬間,殺意跟怨念就已滿溢而出了,他們所感受到的壓迫感就是最好的證明。你被附身了,徐警官。」

  「少囉嗦!死女人!」

  任誰也沒料到,徐敏翰警官會突然發出如此震耳欲聾的大吼,頃刻室內燈光被一股無形力量所衝擊全數熄滅,其中更讓所有人不寒而慄的是徐警官方才發出的明顯是一名女性的聲音。

  「周念欣!這兩個男人我今晚都要帶走,這是你們欠我的!如何?不如現在讓他們把門給關上,在這裡上演另一場屠殺?」

  此刻的徐敏翰全身癱軟在地,口中依然發出那令人發寒的女性嗓音,只是比起一開始,現在聽起來更像有數人同時發聲,低沉與高亢音調混和夾雜,其中也包含徐敏翰本來的聲音。

  「當然……如果……他、他們有機會……的話……

  徐敏翰逐漸變成毫無支撐力的癱軟爛泥般,全身宛如失去了骨頭,他不停在地上蠕動前進,時而翻轉時而又正面朝下,在外頭微弱的光源照射下,畫面異常恐怖,口中吐出的話也開始變得斷斷續續,就好像有人扯住他的喉嚨勉強發聲一樣。

  即使此刻正殿漆黑一片,但法會人員仍不停誦經,從中還能聽到眾人因害怕製造出的聲響,就連被保護的鄭泉泓也開始加入誦經保全自己的行列。

  亦如同徐警官所言一樣,原本柠立廟門附近的員警們,部分人員紛紛開始因承受不了壓力還有意識的崩離精神陷入混亂,因為在他們眼中所見並不是室內的黑暗,而是被帶入一處正處傍晚黃昏時分的房子,然後有一個男人用極其緩慢的速度從浴室搖搖晃晃走出。

  畫面十分模糊,但仍可發現他全身上下沾滿鮮血,全身頹喪地朝自己走來,期間亦隱約可以看到對方露出那令人不安的扭曲笑容。

 

  「已經結束了喔!這樣就可以了,一切都會恢復成以前的模樣。小孩嘛,再生就有了喔!」

 

  當然,這一幕也同樣映入周念欣眼中,只是就在她也正觀看這虛實不停交替的影像的時候,耳裡因傳來員警的慘叫後立即回神,接著一道火光映入眼中,黃昏瞬間消失,微弱光源驅散大廳的黑暗,這時候,那道帶著極重怨恨與懊悔的呢喃,開始回響於這處黑暗空間中。

  「啊啊啊啊啊啊──不能原諒、為什麼要原諒──」

  因為周念欣點燃符咒的關係,一時陷入精神錯亂的員警們終於短暫回神,有人見到自己正手持槍枝準備朝自己或同伴扣下板機後,趕緊把槍丟到地上,更是有人趁這時候朝廟門方面跑去。

  「嘻嘻嘻──」

  然而,在其中一人準備奪門而出時,他看到一名體型嬌小,身穿沾滿血漬白色連身衣裙,臉色灰白的小女孩正阻擋在自己面前,當然,正常人根本不用多想就知道眼前出現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爸爸,我畫得如何?」

  小女孩帶著笑意,說出意義不明的話,只見她接著揮動沾著血的食指在對方腹部位置遊走,員警突然感覺肚皮傳來被人用東西劃過的觸感,只是下一秒一陣槍鳴跟劇痛傳來,他看到自己腹部裡的東西,已經稀哩嘩啦的飛濺至女孩身上。

  「啊啊啊──出現了!」

  小女孩待眼前的死者倒地後,雙手揹在身後臉上依舊掛著微笑,然後目光落到那名因幻覺,開槍殺害自己同仁的員警身上。

  「媽媽還要我畫更多讓爸爸喜歡的圖喔!唔!」

 

  噹──

 

  就在正殿大廳開始上演混亂的血腥劇後沒多久,一陣銅鈴發出的清脆聲響再次讓室內燈光全數恢復,而搖響銅鈴的人正是剛才點燃符咒的「周師傅」,然而這一時令所有人神智清醒的片段,卻僅能在鈴聲響起後維持數秒,不久黑暗會再次壟罩大廳。

  「嘖!晚了一步嗎?大家趕快轉變陣法!」

  周念欣在如此說道同時再次搖響銅鈴,可以看到小女孩跟已經不成人形的徐敏翰在聽聞鈴聲當下,身體都會一時進入無法動彈的狀態,可見銅鈴對他們而言是十分棘手的存在。

  而在她一聲令下,原本只是圍繞鄭泉泓席地而坐的法會人員,迅速站起身來,將包括其在內的徐敏翰也圍繞其中,誦經的聲量跟著加大加快,伴隨銅鈴節奏,一閃一滅的室內光源、外頭雨聲,彷彿整個空間隨之震盪了起來。

  周念欣不久也加入念誦經文的行列,被圍繞其中的徐敏翰痛苦掙扎,最後更是站了起來,只是令人感到驚駭的是,他的臉孔已變成一名女性,即使臉部被凌亂長髮給爬滿,但那張著血紅大嘴痛苦哀號的模樣,仍無法直視過久,另一方面站在廟門前的小女孩,卻也在這時候離奇消失了。

  如此集結所有人力量的驅魔法會,最後在徐敏翰如斷線人偶倒臥在地,周念欣將畫押過後的符咒塞入其嘴中後才終於結束,正殿光源不久後全數恢復,一切宛如歷經一場噩夢。

  只是正當所有人以為事情應該告一段落的同時,徐敏翰一個突然翻身的舉動,預告出情勢將急轉而下。

 

  只見這名年輕刑警從原本仰躺在地失去意識的姿態,翻過身後坐起,接著頭顱緩慢扭轉,直到那茫然的雙眼與所有人相交後才停下。

  而周念欣亦突然感覺有股重量從身後壓上,他看到一雙細長灰白的手臂無聲劃過雙肩,最後垂放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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