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拾壹、啪啪啪啪
直到今天，我還是不確定那到底是什麼，它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還有那聲音想要表達什麼。
所以最後，我選擇離開那個地方，那原本就令我感到痛苦的職場。
那件事其實離現在仍相當近，嚴格算起來不過是九月時發生的事。
那時候，我進入新公司年資剛過一年。
由於中年轉職，又跳脫原本所學專業，雖然毅然決然跳脫舒適圈，但在學習到新專業技能想踏入職場找尋新工作過程十分煎熬，好不容易，終於有一間公司不在乎我的資歷跟學科錄用了我。
在公司任職的這一年間，老闆待我相當和善，也請唯一一名前輩帶我適應環境跟學習工作內容。
期間我得知這間公司流動率相當高，全盛時期幾乎是每一週就會換一個新人，現在也正積極招募「人才」中。而唯一一名同事則在這間公司已有二十幾年資歷，這點令我對他感到十分欽佩。
不過，這一年中，雖然我的專業能力逐漸提升，也漸漸了解到，為何公司老是留不住新人。
關於細節我就不再多談，只能說老闆那驚人的情緒管理能力與工作能力呈現巨大反比。唯一的前輩在我面前被老闆人身攻擊不下數十次，也正因為這種口不擇言加上總喜歡推卸責任的個性，讓即使工作經驗已非常豐富的轉職者也受不了而離開。即使我受到責難的次數並不多，但我也不免害怕自己未來是否將步上前輩後塵。
果不其然，在我年資滿一年後，老闆對我的態度瞬間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從原本對事不對人的和善，開始因為一些芝麻小事惡言相向、大聲辱罵、鑽牛角尖，且讓我揹不該有的黑鍋，一旦反駁更會遭受言語羞辱。
也因如此，我開始萌生離職念頭，然而，當初已經跟家人信誓旦旦能在這產業撐下去，加上在此之前又有失業半年的前例，實在令我不得不硬著頭皮咬牙苦撐，久而久之，公司裡的一個地方成了我短暫喘息的避風港。
那是每次要去上廁所時都會經過的一塊露天空地，而那裡有著一片池塘景觀造景。
說實在話，這片造景頗有品味，而且使人心靈沉澱，所以有時上班中忙裡偷閒，我都會在這裡作短暫停留，不是捉弄一下池塘內的鯉魚，就是抬頭仰望空地上方被鐵欄杆遮擋的天井，時間一久，我產生了自己如同被困在池中的魚，始終只能被人圈養的悲哀感觸。
不過，這種感覺似乎是不少現代上班族的心理寫照吧？
之後，我停留在那裡仰望天空如同無病呻吟詩人的舉動成了常態，也在近期，我反常的留意到那陣聲響。
啪啪啪啪──
那是鳥類飛過或是起飛時的翅膀拍打聲，過去我似曾聽過，但最近不知是否因情緒低落變得多愁善感才特別去留意這個聲音。
起初我不以為意，因為那處天井上方旁側有一顆非常高大的榕樹，所以池塘內經常會有樹葉掉落。
記得剛進公司時老闆說過，過去那棵樹曾發生倒塌，這也是為何會在天井架設鐵欄杆的原因。
畢竟那顆從外頭生長進來的樹並非公司財產，隔壁能控掌控樹木生死的住戶似乎僅每隔一段時間才會進行修剪，結果兩方在官司上達成設置鐵欄杆這樣的協議。
基於這些前提，若有鳥類飛過天井我不感到意外，這也是我忽略那時常出現的聲音的原因。
然而，那一天我卻在發現那聲音後，想到了一個我過去沒去細想過的問題。
不過，若要說那聲音是在我想到這個問題後才去留意的其實也不為過。
因為我突然想到，無論是那一天，或是更早以前，我都只有聽到那振翅疾飛的聲音出現在池塘上，卻沒看到任何鳥類出現過。
或許有人會認為那不過是我沒發現躲在樹叢間，或是站在天井下方看不到的位置的鳥拍打翅膀罷了。
就是有人在天井下方走動出現動靜，牠們才會受驚嚇而飛走。
乍聽之下確實有理，前輩也是這樣解釋的，但是在那之後我便很快遞出辭呈，接著快速完成交接，然後飛也似的逃出這間公司。
也從這天起，我對在公司上廁所這件事充滿恐懼，除非是到真的忍不住的地步，我才會快速通過那處池塘，如同躲避什麼東西般的進入廁所。
但我也確實是在躲避什麼。
因為那一天，在我突然留意起那道振翅聲，想要認真尋找來源時，我看到了……我發現了那聲音的真相。
原來它來自池塘造景一旁假山的某處石洞中。
就像察覺我發現它一樣，本來僅會出現一次的振翅聲這時候隨著我慢慢靠近再度出現，由於聲音放大的關係，我更確定它是從那處石洞發出的。
然而，當我整個人貼近那個剛好有一張人臉寬的石洞仔細查看同時，我後悔了。
因為那根本不是什麼石洞，而是一張被長髮覆蓋的男姓臉龐。
更可怕的是，當我發現這個事實時，我的臉跟它的距離幾乎不到三十公分。
接著我因為太過吃驚，全身癱軟在地，只能看著它那張灰白帶點淺藍色調的臉慢慢扭動，然後掙脫黑髮的覆蓋，緊接著睜大佈滿血絲的雙眼與我對視。
我看到，它張開那深不見底且無齒的嘴巴，發出──
啪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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