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頂尖者的騙局
濕氣於這處戰場空氣中悄悄擴散開來，細雨無聲落下，海岸線與洛克瓦要塞的炮火此起彼落，敵軍蜂擁而至的絕對制空權逐漸被削弱，要塞基地防守戰已進入零星區域戰，即使留守成員在各區光明會幹部及魔法師的率領下，暫且令雙方勢力從一開始的不對等，此刻已轉為勢均力敵。就算敵方陣營出現數名皇冕級艾米安，但由於光明會研究部長事先隱藏起一開始交至梅林手上，「紅色細劍」樣態之兵器，在皇冕級艾米安出現後，所有人群起應用，致使這群敵人在不斷被削弱力量下被各個擊破。
「這種兵器為什麼到現在才出現？據我看來，其原理跟光明會海戰運用的『蛛網防禦網』沒什麼兩樣吧？最終艾米安的力量都會被轉移到『黑咎石』上儲存。這也是為何梅林大人即使現在以『靈魂』狀態出現，還是能藉由肉身繼續吸收艾米安元素而存在。」
「梅庫西亞大人，目前將梅林大人以『靈魂』定義似乎也不太正確吧？」
光明會研究部長辛勒斯坦於船艦甲板上避過三頭艾米安，一個側身舉起手臂，接著以手指於周遭三公尺內畫出由火光構成的圓陣，對手還來不及反應便身體骨肉翻轉，最後爆炸成一團肉泥。不過令人意外的是，就連被納入此範圍的空域上方的飛行騎兵與高級艾米安也迎來相同下場，但仍有逃脫的例外。
「那兩頭白色飛龍到底是什麼來頭？竟然不受我『改變構造法則』的能力影響？」
待辛勒斯坦語畢，梅庫西亞立即抓住他的手臂，瞬間兩人來到半空中，飛龍顯然察覺到敵人來襲，馬上轉身迎戰。
白色飛龍利用翅膀震出強大風壓，接著發出咆嘯，梅庫西亞瞬間感覺身體被一股灼熱纏上，以瞬移轉移到更高處，然而當飛龍察覺要再次發動攻擊時，才發現辛勒斯坦並沒有跟著出現。
原來剛才被咆嘯波壟罩的是其中一個梅庫西亞創造出來的「穢土傀儡」分身，在其被烈火吞噬後，另一名分身已將辛勒斯坦帶往另外一側，不過這調虎離山的戰法還是被飛龍看穿，強風再次將兩人給震飛，不過上方的梅庫西亞沒有放過這個機會。
「既不是靈魂也不是真身，但必須以『白濁宇宙』越過狄拉克之海穿越到這個宇宙，而身在這個世界是需在參與『白文書聖會』所有成員的共識下為前提，解釋起來確實相當麻煩。」
「簡單來講，目前連結白濁宇宙的冗道，正是產生於能力者的艾米安化過程。應該說，艾米安化後的人類意識，即會因為維度的改變，進入意識統一的白濁宇宙，三賢者就是透過這種方式，進入其中。但由於冕位級以上的艾米安化人類，並非真正『身為人類死去的狀態』，三賢者的其中一人更是能將能力帶入另外一個宇宙，所以白濁宇宙因為全面『概念化』的崩壞就是這樣產生的。現在幾乎九成以上沒有智慧跟人類行為的艾米安，基本上都已經變成單純吞噬人類存在的怪物。要說人類直到進化的終點，為何還在持續自我毀滅的循環，這種基因組成的序列真令人感覺有趣。也就是說，當白文書聖會中有成員對『概念梅林』有異議時，梅林大人就會消失吧？只是，我也很好奇，白濁宇宙中的其他人，要如何才會出現共識不統一這種情況，如果共識持續存在，那麼梅林大人不就會一直存在於世界上？這個──」
「辛勒斯坦部長，你就算只是簡單描述自己的理解，但也是長篇大論呢。」
「梅庫西亞的分身啊……這不就是研究者的浪漫嗎？何況，這些理論變成現實，也正是研究妳艾米安化的結果。」
兩人談話同時，更高處的梅庫西亞對飛龍施展穢土系封印術，只是很快被對方給掙脫，而辛勒斯坦與其分身，趕緊閃過來襲的龍爪，不過也因此讓紅色兵刃在其身上造成砍擊傷害。
「屬性抗制的關係嗎？不對，看起來更像是直接去除掉魔法，而且非使用黑咎石類相關的裝甲或武器，這……」
「自然界不存在任何可以抵禦穢土魔法的專制魔法。穢土魔法雖然是七大魔法之一，但並非概括所有的存在，穢土只是黑暗的其中一環，但不代表黑暗，也不代表死亡。」
「光明屬性的魔法可以抵禦嗎？」
「不。」分身梅庫西亞面對辛勒斯坦的詢問沉吟了一下，接著開口：「光明屬性沒有魔法，那不是人類能夠駕馭的，只能以不同形式引導，如同日暮魔法。」
分身梅庫西亞這時候迅速詠唱咒文後，接著讓辛勒斯坦抓住自己，雙手朝向向他們襲來的白色飛龍。
「就讓我來確認一下吧！穢土魔法──賦歸之卵！」
「哦？一切都照著你的劇本走嗎？變革者，恩利．雷哲。」
一道極其低沉，宛如能震動地面的男性老者嗓音穿透空氣，聲音的主人正是輕易破除沐月系上級環境詛咒魔法，救出艾米安大軍聖女將帥，突然出現於半空中與梅林正面對峙的敵人。
而他，也正如梅林口中所述，正是過去立於亞特蘭提斯七大魔法師之上，至今不斷於人類歷史時間線製造循環人類物種滅絕歷史，吞噬人類物種，甚至侵略至另一個宇宙──白濁宇宙的元兇，三大賢者之一。
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此人並非利用能力或是瞬間移動突然出現，而是直接穿透出聖女後方守護巨人身體，此刻在煙霧繚繞下，閃爍赤紅雙眼，一手環抱住已被恩利所施展的詛咒地獄折磨到崩壞的僕人。
「真是殘忍啊……恩利，不知道你爺爺知道這件事會作何感想？」
「還沒辦法回到這個宇宙嗎？看來我們的處境現在還蠻像的嘛！」
「一樣？梅林．安布羅修斯，若不是那些亡靈賦予你概念，你能回到這裡嗎？以『已經進入艾米安化的穢土魔法師的身體』作為轉移媒介的你，即使對方還活著且更接近完全化的艾米安，你就能因為連結性存在更久，但一旦她『死了』呢？」
身為三賢者之一的男人赤裸裸道出這個恩利等人都知道的事實，一時間在場無人言語。
「繼續找另一個七大魔法師的備胎，讓他進入艾米安化後再次利用對方嗎？梅林，終歸究底，你仍不屬人類自主進化後超能力者的一派，所以仍須依靠自然魔法與進入艾米安化的概念體才能回到這個宇宙。」
「不，不久後我就會掙脫你們封印我的棺材，再次把你擊倒。」
沒錯，眼前這名三賢者之一，立於所有能力者頂端的老者，正是梅林於第一人類時間軸，唯一擊倒的其中一人──無念者，諾菲托爾薩．凱斯。
「那現在呢？打算再把我打回白濁宇宙嗎？的確，如果是這樣，估計這次我是不可能再活過來了，畢竟我回到這裡的方式跟你不同呢，如果不是取得『黑目機關書』，我是無法回到這裡的。」
恩利跟梅林在聽聞「黑目機關書」瞬間臉色微變，不過震驚之後，梅林便笑出聲來。
「意思就是說，你也是以非完全體的狀態出現的對吧？我猜看看，估計如我所想的一樣，因這個姑娘觸碰到這把劍，艾米安能力被取走，出現了『無法維持知性』，回歸到人性死亡的艾米安狀態，也就是說，目前你回來這裡的管道並不穩定，以至於現在你在我們面前也是模糊不清的狀態。由於你們進入過白濁宇宙，所以還保留『瀏覽過這場戰鬥』的記憶，所以順水推舟把自己安排進來，當然，這取決於屬於同樣存在於該宇宙中與你們身為同伴的『共識』。」
「你們了解了不少，那為何還要生擒我的僕人？」
「嗯？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我需要更多媒介啊！」
一旁的恩利有點訝異梅林說出這番脫離預期的話，即使這是其中一個目的，也是藉由梅林使用艾米安能量，先迅速令梅庫西亞艾米安化，又暫時讓她脫離艾米安化的解方，即使最後會換來這名偉大魔法師的消失。
不過，肉體與意識(或稱為宇宙)分隔兩個維度的回歸法，除了透過群體共識，另外還需以頂尖魔法師為媒介條件的這事實，剛才已透過聖女確認了，然而，將其用於研究人類為何艾米安化，蒐集更多情報才是最主要目的。
當然，真相如何似乎也無所謂了。
如果恩利猜得沒錯，眼前這名曾經被梅林打敗的強者，能力絕對是有史來的棘手。
「即使沒有完全的『黑目機關書』，我還是能殺掉現在的你，梅林．安布羅修斯！」
「來了，恩利！依照原定計畫，活捉那姑娘，這瘋子就交給我對付！」
「等等，我──」
「雖然出現預期外的敵人，但既然引出了這魔王，自然是由我來擊敗他。」
「不會讓你如意的，梅林。不然我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下一秒，梅林立刻推開恩利，而還於彌留之際的聖女突然因感到頸脖被拉扯而回神，察覺到這過程的諾菲托爾薩因此吃了一驚。
「欸？真是沒長進，難道你在那裡沒看到這一幕嗎？」
梅林一個轉身，將紅色細劍揮至對手面前，對方趕緊閃避飛至後方，但由於受到恩利施於聖女身上的沐月系束縛魔法「潮汐鎖定」關係，使他的身影變得更加模糊，如同畫面壞掉的映像管電視雜訊。
不過，諾菲托爾薩手一舉便消除這個束縛，他如同操控傀儡般，利用聖女對這處空氣使出暈眩波加上干擾振福，此次不只恩利與梅林所在的這處空域產生影響，甚至擴散到整個洛克瓦要塞加上索拿爾遺跡的腹地。
梅林趁此於自己腳下展開巨大的黑色漩渦，強烈重力場瞬間將附近艾米安軍隊跟諾菲托爾薩往下拉入，不過身為三賢者之一的他自然沒那麼簡單被捲入其中，他趕緊往上跳躍，轉眼便消失在眾人面前。
「逃離了『重力場』，這傢伙找到應對這究極自然法則的方法了？」梅林對對方的逃脫感到驚嘆。
豈料對方再次出現時已來到恩利身旁，料到會有此情況的恩利再次以魔法鎖定愛波錫亞，想接著施展瞬間移動躲過，不過魔法施展後，他還是立即被對方鎖喉，被重重打落地面。
這個攻擊讓恩利傷得不輕，轉眼他感到意識矇矓，明顯已進入垂死狀態。因為這一擊他是以完全沒有魔法防護跟應變措施情況下所接下，如果不是對方另有目的，不然是不會留自己活口的。
沒錯，跟他們的立場相同，諾菲托爾薩想活捉的對象正是他，這也是他們一開始推測出的可能，對手沒有明講的目的，不然對方大可直接殺入洛克瓦要塞，不必用巨人來隱藏自己。當然，也可能是考慮到梅林鎮守該處的原因，不過，從一開始愛波錫亞持續沒進入戰場這現象，就讓感到十分不尋常。
而恩利之所以被直接擊落，也是因為諾菲托爾薩的能力關係。
「無念化……消除所有能力概念的影響嗎？」
恩利仰望天際呢喃，因為打落的雨水跟口中血沫而模糊。對方於這處戰場，利用消除自身「概念」，因此達到隱藏身形跟氣息，接著出奇不意打擊，的確是沒抓緊機會脫離的恩利跟梅林的失算，看來不只有自己能力精進，對方於那個宇宙中也掌握了新能力的技巧。
真不愧為，頂尖的能力者。
「你要死了嗎？恩利．雷哲。」
由於意識渙散，恩利沒察覺到愛波錫亞已來到身旁，眼看這名原敵軍將帥張開手舉至自己額頭前，接著恩利開始感覺頭部溫熱，一股強烈的暈眩與昏沉感襲來。
「我的能力正是『干擾』，只是一時的傲慢沒有令我察覺到需要諸多條件才能完成的最高級魔法布局。恩利，你的確有身為變革者的資格，因為你竟然也視破了那頭用來作為我守護者的巨人，正是我為了爭取諾菲托爾薩大人回歸，轉移你們注意力的『視覺干擾』，也因如此，我根本沒察覺到躲在下方的你。」
「果然，你們還是要帶……走我吧？」
「沒錯，第二代人類樣本對我們相當重要，何況又是能推翻人類輪迴命運的變革者，我方陣營認為是相當有研究價值的。研究如何讓我們脫離身為人性範疇，進入更強大的領域。」
愛波錫亞語氣毫無抑揚頓挫的說著，時而仰望上方與梅林交戰的賢者大人，時而視線回到受擒者身上。
「你們還是不打算放棄侵略到其他宇宙的野心嗎？唔……不是為了人類長遠的繁衍為目標。」
「你在說什麼？恩利，人類這種毒瘤，不值得繼續存在，無論在哪些地方都是，過去『也身為七大魔法師之一』的我一直都是這樣想的。好好睡吧！你不會再感到痛苦了。」
沒想到，突然愛波錫亞感到腰部傳來劇痛，不敢置信的她低下頭看到腹部被紅色刀刃穿刺而出，最後終於察覺到身後來者的氣息。
「怎麼可能？」
「抱歉了，梅林大人。」
「不會，這種高端的伎倆也只有我做得出來吧？看看我演技多厲害。」
愛波錫亞根本來不及反應眼前狀況，因為她看到原本應該躺在自己面前的恩利．雷哲，此時竟然變成了梅林．安布羅修斯，而真正的恩利，此時竟然拿著紅色細劍從自己身後刺穿腹部。
接著她再次感受到能力被吸取走的痛苦，人類外表開始變得更加不穩定，黑色怪物面貌與聖女體態不時轉換，她也跟著發出慘叫。
不過，接連受影響的還包括上方的諾菲托爾薩。
只見與他連結的現世媒介正陷入崩潰，他的身體也從一開始的雜訊狀態變成半透明，而他這時候抬起頭來，赫然發現眼前持續與自己作戰的「梅林」，竟然是逐漸融化的穢土人偶，也就是說，那是梅庫西亞的分身加入梅林施展變身術的素體。
「太卑鄙了……竟然以穢土魔法騙過我，然後偷施展巨型黑洞，梅林，你不打算與我正面對決嗎？」
「你的『消除概念』能力相當棘手，加上我現在這種狀態，頂多跟你打成平手。擒賊自然先擒王，這場戰鬥可是算計良多，你的出現我們也是感到意外，那瞬間我們才證明了你也能用同樣的方法回到這個世界，這無疑對我們來說是巨大威脅，無論如何，我都想避免跟皇冕級以上的強者正面對決，所以先請梅庫西亞姑娘幫我捏造一個分身，剩下就是讓替身去作戰的我靜觀其變了。對了，恩利是我們的重要底牌，自然不能落到你們手上。」
「利用『黑目機關書』，將這場戰鬥的重要部分個別獨立遮蔽了嗎？」諾菲托爾薩咬牙切齒道。
「彼此彼此，再說，『黑目機關書』這個術式，不就是你創造出來的嗎？只是，因為穿越者戰爭後，被分成數個部分，掉落在後烏托邦的土地上了。據我所知，你們也在的中央大陸上，就有這個東西，所以才會鎮守在那裡吧？」
「好吧，算了……我也算是達到目的之一了。」
諾菲托爾薩突如其來的冷笑，令梅林與恩利感到意外，沒想到，他下一秒竟伸手朝一旁抓住一道被光芒壟罩的瘦弱身影，待光線消失後，他們才發現那正是一時派不上用場的光明會成員柏菲娜。
只見女孩已陷入昏迷，接著很快跟隨諾菲托爾薩消失，完全沒有給兩人反應時間。
「柏菲娜．康喬斯，如果沒有她，恩利．雷哲又要如何透過她的能力改變命運呢？梅林，我的記憶力應該還算不錯吧？擁有一部分機關書，仍無法遮掩所有的既定命運啊！哈哈哈──」
如同策略執行的戰場演進，此刻進入尾聲，敵我雙方，於這場雨陣中，皆面對上預料之外的結局。
「到底是什麼時候……」
恩利用手槌向地面，在雨中懊惱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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