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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搜查小組的退場

 

  急驟的春雨在夜裡落下,雷鳴從一開始也跟著加入這場盛宴,閃光像是為了炒熱氣氛施放的煙火。

  地面上的所有事物,全被包覆在水幕之下,如同位於颱風的暴風圈,不想讓任何人走關在這災難的範圍內。躲在室內的人群,有人正欣賞這場狂暴中的美麗風景,或是慶幸有個能夠遮風避雨的場所。在這平常日中,大多數人正與現實對抗,無論是否被淋濕身體,無論是在哪裡,身心都持續背負責任與辛苦,不停疾走著。

 

  一道身影從門扉後方探出。那雙已經適應黑暗的雙眼在門外這條未點燈的長廊更是如魚得水,倒不如說,正因這個目的,這名人物才會在計畫實行的一開始就關上走廊的所有燈光。

  果然如他所料,在自己進入房間再次走出的短短十分鐘內,沒有人去打開開關,破壞他這場準備在雨夜中實行的潛行行動。

  換上利於行走的輕便運動鞋、上衣與短褲,身上也帶有遠程跟近程的攻擊武器。頭戴一頂黑色鴨舌帽壓低帽沿遮擋自己的面容,配上手上的雨傘,這名潛行者在旁人看來是再平常不過,準備在雨天外出的住戶。

  服裝的扮相不會讓他被任何人懷疑,帽子也正是他的第二防線,至少在第一時間內可以躲避被熟人認出的風險。

  他的腳步相當輕盈,關上門後變成手腳俐落的狐狸朝黑暗疾走而去,但就在這時他卻因瞬間的驚嚇猛然停下腳步,整個人只能僵在原地,來不及思考接下來的動作。

  因為在這同時,走廊上的燈突然被全部開啟,位於空無一人長廊中的他成了這個空間中的被孤立者。但即使是如此,卻仍在他的應變計畫內。慌張只會使從旁經過的人對他產生懷疑,帽子跟衣服正有著這層預防保障。

  但現在的他卻完全忘記自己所建立的第二道防線,應該說,是因為此刻讓他連這預料之中設定的反應,完全沒有發揮的機會。因為他感覺到自己的後頸已經被突襲之人給抓住,所以在出乎意料的驚嚇情緒驅使下,不得不讓他放棄逃跑的念頭,或許說是自己的神經連這個反應都來不及做出吧!

  該斷尾求生嗎?還是試著蒙混過去?但既然都被發現了,只能豁出去了吧?

  被發現的潛行者趕緊拉開身上所揹的背包拉鍊,準備拿出裡頭的武器作出抵抗,此時他也慶幸終於可以毫無顧忌的放手一搏了!

  「我就想說今天怎麼可能會在房間內沒看到妳,果然妳真的是打算這麼做。還真是一刻都不能鬆懈呢。」

  將潛行者甕中捉鱉的戀愛輕小說作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利用在對方耳際旁的低語,再次令被抓住的兇手手足無措,整個人轉過身來跌坐在地。

  「為什麼……不對,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潛行者趕緊取起手上的雨傘,努力壓下心中的驚慌說:「我不過是想在這時候出去買東西的住戶罷了!」

  只見謝秋時雙手抱胸,用位居高處的視線俯視了對方數秒後,面無表情的給予尖銳的回應:「學姊,妳這試圖遮掩自己身份的裝扮,應該是我看過最破綻百出的吧?先不提妳那的確值得讚賞的灰暗色調衣褲,但既然現在的妳看起來就這麼可疑了,不如一開始就摘掉帽子,直接戴上口罩跟眼鏡會更有效果。」

  接著無情的男子蹲下身來把臉逼近,簡直像極街頭的流氓:「再說,妳的行動實在太過詭異了。撇除妳為什麼不乾脆把燈開著,之後等我進入房間後再以這種裝扮出門,反而會使行為更加自然。明明今天早上我跟妳出門時,走廊電燈根本就沒開。直到晚上一起回來,看到完全漆黑的走廊,妳就能在我準備按下開關時,精準判斷出『走廊的燈從早上就壞掉,到現在還沒被修好』的這個說法。無論妳是否事先知道,但阻止我按開關測試走廊燈的這個行為,就足以讓我懷疑妳心中有鬼了。

  更不用說,在昨晚明明燈就還沒壞,妳是從什麼邏輯來判斷它不可能在這段時間被修好,或是已經壞掉了呢?」

  「可是就算這樣,你又是如何判斷我會在這個時候出門的?」夏惠桐被完全無法反駁的氣勢壓倒在地,所幸就盤腿坐在地上不起身,但依然無力的想做出掙扎。

  「夏警官率領眾人逮捕命案真兇就在今晚。看到現在的雨、走廊的燈,還有一反常態的走回自己房間自然無比的妳,就能夠知道──這才是比外頭如颱風天的天氣更奇怪的現象!」秋時此時說到激動處,用雙手抓住女孩的雙臂,眼神配合外頭閃現的雷光與雷鳴,強大的壓迫感使人寒顫。「妳又想擅自行動了對吧?想跑去現場跟著加入逮捕兇手的行列了對吧?」

  「這…………

  「學姊,我知道妳因為過去的那件事,才讓導致現在的妳,有著對真兇的某種執著,之前甚至還讓私下進行了調查,但我不是告訴過妳這都是很危險的舉動嗎?現在既然已經把我拉入妳的搜查團隊裡了,我就不會讓妳陷身陷危險,以後都會跟妳一起行動、好好保護妳,妳應該沒忘記那天我對妳說的那些話吧?」

  咄咄逼人的流氓此時放開雙手,用溫和的口吻與神情取代剛才的激憤,並提及期末考結束那天兩人的談話,使得眼前驚慌失措的女孩心中再次流過一絲暖意,且趕緊別過眼神,臉頰與身體出現了燥熱。

  「我知道是什麼讓妳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在跟夏警官喝過酒長談的那晚也知道,為什麼妳會取了這麼奇怪的筆名。雖然不能說我完全理解妳的心情,但至少我希望往後日子裡能透過一些時間讓我更了解妳。再說,妳可是現在這亂七八糟搜查小組的召集人、我作品的插畫師,如果失去妳,我會傷腦筋的……

  夏惠桐在聽完對方的真誠發言後,壓抑住內心突然迸發的強烈情感,終於跟男孩四目相交。這個舉動也令眼前的他楞了數秒,接著那粉潤、柔軟的唇瓣緩緩開啟,接著逼近。

  「秋時……你老是這個樣子,每次都這樣……」被抓包的女孩不安又害躁的微微扭動身軀,雙眼有一道如同湖泊澄靜的水波在閃耀著。「難道你就這麼想讓我跟你共處一室,將我摟在懷裡,安慰我因受傷的內心整晚不能成眠的我,直到精疲力盡而睡著嗎?如果是這樣…………

  「不要又說出這種讓人誤會的話好嗎?的確會整晚不成眠,但那是被睡姿奇差無比的妳折磨的我!」

  「夠了!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一道嬌小的人影從走廊另一端急奔而來,接著一個箭步將男主角抓起,並把對方當成人偶一樣用雙手甩在牆壁上,且帶著那與聲音完全不符,殺氣騰騰的表情。

  「怎麼?果然是趁我不在的時候,跟這狐狸精渡過無數難以入眠的夜晚是吧?為了配合你躲在轉角處開燈抓這女人的我,實在不敢相信會聽到這讓我如此心痛的答案。如果真的要一起同居、得到你的身心,那個人也得先是我才行。畢竟我認識你可是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啊!我是你的青梅竹馬不是嗎?

  不過……如果你想藉由什麼來做出選擇的話,那我也……不是不可以……勉強三個人……

  「拜託妳別讓情況更加複雜好嗎?妳這最後的羞澀表現絕對是想像出那畫面了對不對?」

  「秋時!」夏惠桐突然站起身來,也跟著逼近秋時身旁,表情看得出來十分認真。「既然你都說可以在陪同下一起處理有關案件的事了,那現在我們就一起出發見證罪犯被制裁的瞬間吧!」

  一道近距離的雷鳴就這樣劃破三人之間的沉默,接著前推理作家立刻拉著兩名女孩一同走入房內。

  在拉上窗簾跟鎖上門後,他示意兩人坐在床上,自己則拉了椅子坐下,神情十分慎重且嚴肅。如同一名長者,準備對涉世未深的後輩,說出某則年代久遠的故事、真相或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們的工作已經結束了,接下來應該不會再有我們出場的機會了吧!」

  轟隆雷鳴帶著驟雨填滿房內的寂靜,謝堇世看了一眼身旁同伴後,雙手撐在床上吐了一口長氣後開口。

  「的確。在我們推理出兇手是誰的那時候,屬於我們這團隊的任務就已經是結束了。接下來做出決策的就是進行逮捕兇手的警方團隊,而不是在桌前整理案情的我們。

  除此之外,經由這次的破案也可以解除夏警官被流放邊疆的危機,所以算是雙贏的局面。往後若非非常情況或是迫不得已,這個小隊應該暫時不會有集會了吧?」

  「所謂的下週沒有會議,是指之後有一段時間或是可能都不會有再聚首的機會的意思嗎?」夏惠桐看向兩人語氣有點顫抖,聽得出其中也有失落的情緒。

  「如果依照夏警官的辦案態度,我覺得還是有會議再開的那天,所以學姊妳不必太過失望。畢竟妳內心是真正存有對案情好奇的成份因素,並非為了某種目的,假如撇除妳過去所面臨的那些事的話。」

  似乎還一時無法接受這個答案,女孩的表情帶有一絲苦澀,但秋時也因為看出對方的思緒繼續說道。

  「學姊,剛才我說的那些話並不是單純用來安慰妳的。搜查小組現階段停止運作也非永久性,未來我們還是可以繼續針對某些案件進行討論。但那時候如果非夏警官本人提出的請求,我們就不能干涉警察辦案,如同學校的推理研究會一樣,只進行事前或事後的探討。

  老實說,夏警官這種私下找尋一般民眾進行案件調查與推理的行為,其實都已經違反警方的情報保密原則了。如果這件事情傳到上面耳裡,恐怕就不只有流放邊疆這麼簡單。但這些都跟學姊妳想要幫助對方的心情跟好奇沒有關係。

  這些建立在個人用意的出發點都沒有錯,可是這個社會依然存在著法律、法治,它給了人民自由但不代表可以為所欲為。夏警官在情理上也沒有錯,所以他也必須承擔這項祕密被洩漏的風險,如果他的兩名下屬那天沒有告密的話。」

  「那我們現在只能在這裡等待消息嗎?」學姊的聲音隨著逐漸低下的頭越來越小,如同一名犯錯的孩子。「我以為自己跟秋時可以像電視裡面的偵探站在真凶面前,進行讓對方啞口無言的推理呢。」

  「原來妳真正考慮的是這點啊……而且怎麼沒把我這名推理作家也算進去?」

  秋時面對女孩的反應笑而不語,接著將手放在對方頭上。

  「如果我們因為自己的正義感想要參與其中的話,到目前為止都已經做得夠多了。現在毫無戰力的我們去到那裡也只會拖別人後腿吧?如果又因此出了什麼事,才會真正的讓夏警官身陷囹圄感到困擾的。

  再說,夏警官如果連看著我們寫給他的筆記還做不出像樣的推理話,那他的確是沒有需要被拯救的價值。現在期末考剛結束,正好有空檔可以忙我們自己的事,就當作是某份兼職告一段落吧!收心了,學姊。」

  「是這樣嗎?沒想到之後會沒有我們的戲份了,感覺有點寂寞呢。所以這也表示奪回謝秋時的時間大幅增加了不是嗎?首先要先除掉身邊這狐狸精才行啊!」

  「堇世,請不要把心中所想到的話講出來。」

 

 

 

 

  走過滂沱大雨造成泥濘的山坡地,警方一行人穿越雜亂的樹林後來到一條荒廢的產業道路旁,接著將眼前所發現的情況回報給其他小組及負責人。

  「找到那輛被偷來的卡車了。只是,附近沒有找到躲藏的兇手,或是有任何可以讓他藏身的地方。」

  「學長,另一波人馬也沒有在那棟施工大樓內找到兇手。對面大樓每一處包括他的住所也找遍了,依舊沒有任何發現。監視器所調出的影像可以看出,在上週末的晚上八點過後,就未再看到對方回到大樓。」

  瀏海且層次分明的髮型因雨水淋濕而塌扁的警官將手機放回口袋,年紀看起來相當輕,只是此時眉頭深鎖並從心中升起一股強大的憤怒。

  他在眾目睽睽下將手打向一旁的樹幹,然後發出極不甘心的怒吼。

  「該死!這下功勞要被夏蒔勉給完全搶走了。雖然本來就應該服從這起案件總負責人的他,但竟然把我這菁英派到這荒山野嶺,自己跑去市長官邸這也太狡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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