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拾肆:輪迴暗道

 

  綿密的雨勢逐漸劃破寧靜,若非身處在極其安靜的環境,它們就如同掉在地上的細針不會被人發現。如果沒有仔細聆聽、細心留意,這場雨可能在被發現之前就已結束,就如同毫無防備的災厄,不被在乎的前兆,一轉即逝的生命。

  步伐很緩慢,邁開腳步的主人是名悠然的旅人。他帶著走馬看花的心情漫步於長廊之上,這場無聲之雨在自己眼中是大自然美麗的過場。他嘴角上揚,把玩著手上的金屬製物,影子在大理石鋪蓋成的走道上躍然。

  短暫露臉的陽光此刻已躲入雲層後方,屏息以待準備上演的荒繆鬧劇。那個人把金屬製物放入長型機關凹槽內接著上膛,短短幾個動作即打開通往冥界的入口。

  人影化成墨水,流瀉至教室前門的位置,然而卻有道聲音喚住他的腳步。

  「果然……是這樣嗎?」老教授的蒼老容顏還被投影光芒照射投映在白色布幕上,就像一幅灰色調的油畫不停閃動。

  「我不懂。」人影笑了,聲音聽起來十分年輕。

  「他們已經走了,只剩下我一個人還在『雨國』外頭。」老人面對著教室門口,一臉無懼。

  「不愧是麻生博史。」

  「沒想到,當初范余那番話並非精神錯亂的胡言亂語……

  影子停頓了一會兒,接著反問:「你從哪判斷他在胡言亂語?就因為你是麻生一族的後人嗎?」

  麻生教授嘆了口氣,將身子靠在黑板,白色布幕上的影子被擠壓成奇怪的形狀。

  「即使我的祖先做過那麼多骯髒事,但如今的我不過是個毫無力量,且被政府追殺的過街老鼠罷了。」

  「不對,就以『雨國』這起事件來說好了,你是開啟最後那道『門』的關鍵。」影子又笑了,並且嗤之以鼻。「麻生教授,我無須你在此為『人縛一族』的我們做出什麼贖罪的行為,只要獻上你的性命,這一切就會結束了。」

  「利用無稽的謊言,來當成訟道者般的神諭嗎?」麻生博史握拳,嫉惡如仇般說著:「假如我真成了『復活之路』的最後籌碼,那這一切也只不過剛開始而已!一切都正如你的計畫不是嗎?」

  教授語畢,接著看到人影開始蠕動,最後朝講台前方的桌子扣下板機,接著一陣淒厲的慘叫聲竄入在場所有人耳裡。

  「啊啊啊啊啊啊──好痛

  慘叫聲從被擊碎的桌椅碎片那端傳來,來者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令麻生博史防不勝防,直到聽見好友的叫喚才又回過神來。

  「你這傢伙竟然真的開槍了!」兆程立刻將倒在該處,此時小腿正不斷流出鮮血的學生拉至講台後方,此刻躲在教室各角落內的眾人也紛紛現身,臉上無不充滿恐懼。

  「教授,你們也知道自己無處可逃了吧?但我並不會斷你們任何人生路,前提是麻生博史肯站出來到我面前,不然等一下就是我就會進入教室開槍。」

  影子的笑聲十分尖銳,即使在突然奏響的雷聲中也依舊響亮,原本每個人不敢想像的情節,沒想到此刻竟然會活生生上演。

  「如何?考慮清楚沒有?」

  「范呈浩,夠了!不對,或許我該稱你為……范鶴!」

  才剛語畢,老教授離開黑板旁來到教室中央,而被門扉遮擋半張蒼白臉孔的少年面無表情站在原處牽動冰冷的嘴角,彷彿皮笑肉不笑的詭異人偶。

  「教授,你到底在說什麼?難道你想要掩蓋讓我父親獨留『雨國』,自己逃走的這個事實嗎?」

  「哼!憑你說的這番話,就能證明你不是跟我一起在書枋生活多年的呈浩。因為根本沒有人知道是『范余自己要留下來的』這個秘密!」

  一臉狐疑的兆程仍未搞清狀況,但對於好友多年仍未說出的秘密,一名開槍不眨眼的人就在此處才是目前最要命的重點。

  「另外,我也可以直接跟妳說,是妳丈夫救我離開『雨國』的!」麻生博史的臉龐深陷教室陰影中,吐出的話語正準備為那藏匿於歷史中的血腥過去拉開序幕。

 

  「他就是白蓮方。」

 

  此名字才剛說出口,果然引起在場一片譁然,有趣的是就連站在眼前披著少年皮囊的當事人也微微一震。

  「真不愧是麻生博史教授。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的?也就是……我正是范家村──人縛一族領袖范鶴這件事。」情緒平復後,少年興味十足挑眉問道。

  「說來可笑,也不過是在幾分鐘前。范余多年前與我找尋『雨國』的動機,以及他失蹤前的那段胡言亂語。三番兩次出現於秘密網站,能夠穿越時空的『彩虹計畫』。還有,在黃泉之村墜毀的美軍運輸機,以及亞裔白氏夫妻錄下的『實驗』過程,突然消失在未來、出現於過去的『村子』。長生不老仙丹、不老不死的女人,磁場扭曲的極端氣候與特殊地點。極其血腥的『獻首祭』,找尋能夠成為『容器』的軀體。政府的干涉,最後則是曾經守護黃泉入口的『人縛一族』范家與蓬萊島上『麻生一族』之間的恩怨,這通通可以利用某個極其大膽,且融合科學與靈學傳說的假設做出解答!」

  雷雨交加,雨勢開始伴隨狂風颳起校園內的枯枝落葉,飛砂走石在狂亂的景象中飛揚,彷彿在替這一切真相的解答製造一個絕佳的演出舞台,也再次刻劃出大自然不按牌理出牌的可怕面貌。

  「我可以洗耳恭聽,教授。相信其他人也很願意上你最後一堂課吧?」范呈浩索性在麻生博史面前拉出一張椅子,把不知從哪得手的槍放在桌上,帶著意味深長的微笑。

  「這一切都要從你們墜落在『雨村』那場悲劇開始說起。一次大戰時期,已經默默發展起強大軍事的美國,他們計畫以位於亞洲太平洋海域上的某座島嶼,作為科學融合軍事的實驗場。就因該地在當時處於鄰近國家必爭之地,還是太平洋上的國際跳板,如果誰有能力先搶下這一塊領土,即可擁有發展勢力的先機。所以那次秘密行動,派出了一架載有若干名武裝士兵,還有能夠引發巨大磁場變動,展開異端磁場的大型電流儀器,以及兩名旅居美國,熟悉該島國地型的表面上為軍醫,真實身份卻為研究人員的夫妻到達那裡。

  但他們卻沒有料到,由於當時由於氣候惡劣,加上運輸機上的儀器因為這些條件下產生共鳴。運輸機除了失去穩定外,強大電磁場開始令人頭暈目眩,神經系統原本就處於敏感體質的人,則因為電流竄入身體以及受到壓力刺激下出現癲狂及出血反應,身軀更因不堪負荷爆裂開來。

  當然,此時位於機上的士兵們根本未察覺政府默默安排的兩人,是此次實驗的重要觀察員,只知道隨機乘坐的只是兩名軍醫。但當時正為於不穩定機艙內的他們,怎麼又如何能應付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除了看著那些士兵痛苦死去,最後還在落地後挨了同伴的拳頭。

  飛機失控墜毀雖然在計畫之外,但第二次的「彩虹計畫」依然在這座被魔鬼選上的村莊裡殘酷展開了!

 

  人類的身體原本就存有許多難以被察覺到的微弱電波,由於運輸機墜毀緣故,裝置上頭的實驗機械可能無法輸出原來該有的功率,或者已經損毀大半,但卻也因巧遇雷雨蒐集了電磁場能量。但白蓮方深知即使如此,仿照百慕達的『彩虹計畫』也不太可能成功,再來也因為此次實驗的目的在於「人」,所以另一個更加惡毒的計畫在他腦海中產生了。

  利用數以千計的「人」集合「腦袋波長」,並將他們產生的能量儲存於機器中,肯定能出現令人驚豔的結果!雖然他受命於政府製造時空跳躍的「武器」,但他心中的實驗慾望其實早蠢蠢欲動。

  反正此行出發的目標也是利用活體作實驗,那讓這座就連飛機墜毀也無人發現,與世隔絕的村莊成為「犧牲品」,想必也不會有人察覺吧?什麼武器對他來說似乎也不再重要,如果自己能夠擁有跳躍時空的能力,又何必屈膝於勢力之下?

  白蓮方要妻子拿著他隨身攜帶用來記錄的攝影機,準備錄下實驗的種種,同時也徵求到了善良村民同意,為他準備了隱密「實驗室」,最後還可能利用帶來的迷幻藥、興奮劑或毒物,在睡夢中注射入士兵們的身體,然後他只要躲在「石壁」內等待結果即可。

 

  果不其然,藥效過沒幾天後便開始發揮效果。

 

  被毒藥支配大腦的士兵們,出現了幻想與躁鬱,讓原本就持有武器的他們追殺在腦中成了外來敵人的村民,幾千人的深山小村頓時間成了屠殺場,人們不是被抓就被殺,更有人也拿起武器開始反抗,彼此傷害的戲碼不斷上演,而白蓮方則一路尾隨躲在暗處,與私通準備一起獲取利益的村民,運送瀕臨死亡的人們,到達實驗室中。

  無可否認,人們在瀕臨死亡時,除了體內激素會急速上升,腦波與腺體神經原本就存有的電波也會急遽上升。而這些被抓回洞內奄奄一息的人們,躺在冰冷電磁儀器前根本無力抵抗,只能被利用來當成開啟時空通道的餌食。然而,這荒繆的實驗,竟在眾多人體殘肢與不斷添增的屍堆中,最後終於在一村之長拿著獵槍闖入實驗室時,開啟了成功之路。

 

  「我的名字叫徐福,是來自神州之地,始皇帝的臣子……」

  沒想到這名最後出現於白氏夫婦面前的村長,最後會自稱為千年前就該消失的一介方士。

 

  影片中的他這樣說著,而它卻也同時是另外一場慘劇的起始,從過去就種下的沉重因果。

  麻生博史宛如老謀深算的智者,緩緩從陰影中抬起頭來,一雙混濁的眼眸直視一切的始作俑者。

  「然後,那座村子消失在一團巨大的綠色與藍色交雜的霧團中,回到千年以前的『這個國家』內的『中央密林』地帶,而當時守護中央冥界入口的正是范家,也就是所謂的──人縛一族。

  不過,那次妳與徐福千年後的邂逅,是輪迴轉生計畫中的插曲。將『雨國』傳送回過去,對妳來說沒有任何好處,只是讓村子這個祭品與業障的巨大集合回歸於瀛洲島中央的渾沌漩渦罷了,這樣只會讓妳的復活再次延宕,而且我相信那時候的妳並不知道這點,只有單方面認為將村莊轉移回過去,就能藉由『麻生一族』的『獻首祭』不斷累積祭品跟能量而轉生,當然最後因為村子於黃泉深淵上崩解而失敗。

  所以此次我們存在的時間軸中,妳才將『第二次彩虹計畫』的目標轉移到,同樣位於黃泉帶上,日本一座與世隔絕的村落。妳想藉此換來『麻生一族』的關注,以更多的力量注入儀式跟結界,這樣就能更快達成妳最終的目的。

  那非永生也非轉世,而是成為幾乎與鬼神力量聘美,干預塵世的強大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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