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來自異世界的黑暗住民
淋浴的水聲不久傳入我耳中，劃破這棟屋子短暫的寧靜。然而，會使男人產生遐想的「女性入浴中」聲響反而使我腦中閃過一個想法，當然，身為一名正常男性，在這個遐想產生前，我率先關上房門阻斷會令人起雜念的水聲。
這個突如其來的假想產生前，其實是有個使我與之連結的重點。
不論這名「瘋狂粉絲」在監視器裝設前的行為，還是這棟房子內外都裝上監視器的現在，物品失竊的情況依然沒有停過，而且，從之前於貓涼亭看到的影像來看，這位粉絲其實也「已經知道監視器的存在」，雖然他試圖走入監視器的死角，但仍有好幾幕拍到自己不小心露出的身影就能證明這點，另外還有相當關鍵的一點──
我認為他一直都待在這棟屋子裡。
一想到這，就使我無不打個寒顫，因為現在相當於我跟這名犯人正處同個室內。其實使一名在此棟建築物內的弱女子遭遇危險的機率，對她而言是相同的，但其中的差別在於，我有行使危險舉動的權利，畢竟老師她……不對，果然邪念又讓我的思緒飄到某個遐想了。
我趕緊搖頭，扶額靠在桌子上。
回到我之所以認為這名瘋狂粉絲始終都未離開這間房子的想法，除了在於戶外監視器、警察、鄰居都不曾看到附近有可疑人士出現外，我自然也排除曾經入內裝設監視器的人員就是犯人的可能性。這會令自己受懷疑又製造麻煩的舉動根本沒必要，即使有備份鑰匙，要通過監視器跟保全監控這兩關就已經是極其困難了，現在的保全人員對未在固定時間出入的情況一定會打電話詢問屋主，所以基於以上幾點讓我排除這名犯人會自由進出的設想。
因為一直在室內，所以不會不知道最近裝設了監視器這件事。
還有，也因為有另外一人的協助，不然這名人物是不會知道監視器的死角在哪，如此一來，犯人可能藏匿的地點就立即在我腦中浮現。
另外一點則是，我也解開了他「為什麼能在房內待上那麼長時間」這個疑點。考慮到人為了生存，總是需要吃東西，但蝴蝶圓老師並未察覺到有食物缺少的現象，所以藉此也能大概推測出協助者為何人。
也只有那某個獨立出來且專屬個人的空間，才能提供給這名犯人藏匿了吧？
「看來……這根本不是什麼靈異現象，更不是瘋狂粉絲的行為。」
我對著房門呢喃，沒想到在這時候，我聽到房外傳來了動靜，心跳頓時加快。
而「老師洗完澡了？我該如何面對她準備給我禮物？」跟「難道是那名犯人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嗎？」這兩個念頭同時於腦中出現。
當然，無論哪個都相當棘手，我嚥下口水趕緊環視房間是否有可以用來防身的武器，在起身打開衣櫥霎那，一根小型球棒突然滑出，當下讓我訝異的不是為何老師會放這種東西在衣櫥，而是瞬間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一件像是變態闖入女孩子閨房的行為。
一找到防身武器，我便拿起它躡手躡腳打開房門，在察看昏暗的走廊無其他人眼睛適應黑暗後，接著我移動到走廊，開始朝二樓浴室的方向前進。
現在暴露於最危險狀態下的莫過是正在洗澡的蝴蝶圓老師，排除這名小偷不是瘋狂粉絲，但也會有對方遲早將做出更嚴重犯行的預想，我看只有這位冰晶女王認為那不過是不必在意的問題吧？
果然樓下的黑暗中此時有人。
在我移動至樓梯處時，於室內放低音量行走的聲響再度傳來，難道這個人想趁蝴蝶圓老師洗澡聽不清楚外界聲響的時候犯案？這可不得了了。
一有了這個想法的我自然不可能慢慢來，我趕緊加快腳步步下樓梯盡頭，結果下一秒差點叫出聲來，因為就在我準備到達客廳前，一道黑影突然迎面撞來，我下意識舉起球棒準備揮出，卻也在看清楚對方是誰後停下動作。
「你也聽到了對吧？」
「蝴……綾，妳怎麼會在這？不是在洗澡嗎？」當我也跟對方用氣聲驚呼同時，隨即又因自己看到的另一個景象吞嚥了口水。「這是什麼穿著啊？算了，總比沒穿衣服出現來得好。」
與我迎面對撞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蝴蝶圓老師，當然不止這個突發狀況使我吃驚，還有出現在我眼前的對方的衣著。
只見她身上正兩年前，因為「魚血人」事件，陷入低潮的我跟她在公司偶遇的當時身穿的高中制服，雖然看起來尺寸還是合身，但仍讓我頓時不解她為什麼會在這時候做這種穿搭，不過很快我聯想到對方準備給我一個驚喜禮物這件事。
「你是不是在想尺寸還很合身？」
「可怕！妳這女人應該去當算命師不是作家！」
沒想到我的回答，令右手突然一空，因為球棒已經被搶走了。
「我是指……綾，妳看起來跟過去沒什麼差別，唔！」好吧，至少只是肚子挨了一拳。
「竟然不是問我為什麼想讓你看自己學生時代清純穿著的模樣……」
沒想到這女人是在意這一點，方向完全錯了。
「所以妳是查覺到外面的動靜才出來的嗎？」
女王將球棒還給我，接著眨眨眼說：「不是喔！我從頭到尾就沒有進到浴室，應該說這幾天都是這樣，畢竟還是會有危機意識的。我想藉此引蛇出洞，看對方是否會在我入浴時有超出行竊的行為，如果裡面的貼身衣物被偷的話，我就會帶球棒進去，有時候則是一開始就這麼做，前者是因為我想趁對方出現在浴室時，對他腦袋揮出一棒，可是結果卻都令我失望。」
「我怎麼感覺妳這種做法非常危險……不對，應該說危險一直都在，無論什麼時候都一樣。等等！」回想對方剛才的話後我停頓了一下，然後下一秒全身顫抖。「所以妳現在裡面什麼都沒穿？」
「別這麼急啊！秋時，太猴急可是會被女生討厭的喔！」
「我看妳不是為了什麼策略，是一開始就打算這麼做了吧？可怕！真可怕！」
這時候，浴室那端傳來聲響，這總算讓我們兩人再次繃緊神經，在對看一眼後移動到廚房餐桌旁，而浴室則與此處距離不到五步，果不其然，我們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此時正在散出霧氣的狹小淋浴間蠢動，一見此狀，我的胃酸頓時翻攪起來。
「綾，現在能看出『入浴』是今晚對方行動的訊號了，今天妳找我來是對的，不然還真的會有不讓妳失望的結果出現。」
「什麼意思？難道……我如果繼續待在浴室的話，下場會……」果然一向端莊、淡然又優雅的女王，終究是名普通女孩子，在聽到我提出的事實後，臉上閃過一絲蒼白。
「雖然現在能看到對方的確如監視器影像所示，約莫只是一名孩童的身形，但不確定是否為罹患侏儒症或其他身體變異病症的男人，所以我不確定論力氣自己是否贏得了他，老師，我們必須合作。」
短暫討論後，最終我們決定在對方走出浴室，還來不及反應前做出突襲。沒多久後，果然該道黑影如同黏在牆壁與地板一樣，開始朝浴室外頭緩慢移動，乍看之下還真如一頭覆蓋著詭異氣息的鬼怪，即使我手持球棒也微微顫抖。
「就是現在！」
就在我一聲大喊下，蝴蝶圓老師立刻衝至對方面前，並打開我交給她手機內的手電筒功能，果然這團黑影在目擊強光照射瞬間停下準備狂奔的動作，舉起手阻擋視線的他發出一陣短促的呻吟，接著我來到其身後朝他背部揮下球棒，只是出乎我意料的竟然揮空，因為我們沒料到對方在這種兩面包夾又受強光破壞視線情況下還能逃脫，並趕緊向三樓拔腿狂奔。
「秋時！」
「糟了！我有不好的預感。」
我跟蝴蝶圓老師下一秒急奔上樓，雖然慶幸對方不是推開我跑進廚房取出刀械，但如果是奔上樓作困獸之鬥，可能會上演最壞的結果。
果然，就在我們兩人準備到達三樓盡頭，對方躲入的房間前，一陣窗戶碎裂的聲響傳來。
「沒想到……竟然跳樓了？」
這時候我將球棒丟甩在地，因為在我們準備迎接犯人可能已經跳樓的殘酷事實前，得先突破被他反鎖的房門，這看在一般人眼中極其不合理的舉動，卻也只是驗證我走出房間前的假設。而這個鎖門的動作的確是必要的，因為接下來我們即將撞見那不可思議的一幕。
在蝴蝶圓老師匆忙帶來房間鑰匙後，我們兩人終於進到這位於三樓走廊盡頭的房間，同時也是老師口中，郭嬸若在這過夜時，用來安排給她入住的臥房。
然後，進入其中後，映入我們眼簾的不意外是我預料中的一幕。
房間內滿地散落被撞破的窗戶碎片，窗簾隨風擺動，外頭的幽藍月光映照入室內，宛如述說此處此時正是虛幻戲碼的演出舞台。
因為我跟蝴蝶圓老師走到窗邊查看後，並未發現有人跳樓過的痕跡還是身亡的屍身，又或是犯人拔腿狂奔至遠處的身影。
「一般人的腳程會這麼快嗎？」冰晶女王看著樓下，因為發生巨大騷動逐漸聚集的鄰居，在這如夢似幻的場景下喃喃自語道。
「不是的，綾，這個人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過房子。」
「什麼意思？」身旁的女王聽聞我口中的答案後，茫然轉過頭來。
而我，則是折返至房間入口，將房門反鎖接著轉身面對杵立於月光下的美麗剪影。
「他還在這裡，那名被黑暗包覆，如同來自異世界的矮小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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