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拾伍:逐霧()──「召雷者」(續被吊死的男人)

 

  「Secondary burial,所謂的『二次埋葬』計畫。」

 

  現今這個國家的最高元首,實為「另一個過去時間軸」曾經被吊死的男人,實為曾經居住在「雨國」,身為黃泉入口守門人范鶴所愛過的男人──范晨,他慢慢走至飯店房間的大片落地窗前,俯瞰底下的絢爛街景。

  「你……在說什麼東西?」

  首先打破房內沉默的是隨周警官來此的下屬小郭,他們一行四人用計潛伏在總統隨扈身旁,最後終於一見這名「傳說中的男人」,同時他們也訝異最高元首身旁的戒備會如此鬆散。

  不過,所謂的「潛伏計畫」並沒有想像中困難,最終目的是將眼前這名男人帶到「雨國」,促使他與自己的前世情人重逢,心中自然也有這可能是平息「雨國」事件的唯一希望的想法。當然,他們沒有放棄從他口中得到什麼情報,周警官等人也大膽假設,范晨勢必還存留「雨國」的記憶。

  從追蹤槍枝型號找到殺害姜鳴桂的兇手正是總統的直屬隨扈起,這個假設就不曾從周警官腦中消失過。也因他的滿腔熱血,才能使這被權力隱藏的秘密公開在同伴面前。

  並非牽扯什麼偉大的抱負,只不過是單純想要知道真相罷了!

 

  呈現在這社會的和平與寧靜,究竟是用多少醜陋不堪的屍骨堆疊而起的?周警官縱然在成為刑警前就知道,自己的國家是不可能讓國民得知所有訊息,如果人民得知真相的話,或許政府跟國家隨時都會崩毀,相對的,人民也將無所適從,所以適度的謊言是必要存在的。

  這是相當矛盾的課題啊……

  就像總是一體兩面的人類性格,黑暗面並非是世俗可以接受的,那麼如果踩在自欺欺人的謊言上能夠走得更安穩的話,那麼隱藏那接近癲狂的黑暗,也是人類必須去適應的。

  那麼,就這一次如何?因為如今受難的可不是別人,而是與自己朝日相處的同事,難道要他莫名奇妙的白白犧牲在這些謊言之下?

  沒錯!就僅僅是對真相渴求的動機罷了!

  即使……那個真相污濁不堪,即使……這是自私的行動。

  至少這次,讓他隨著本能驅使,闖入那片禁地,看看幕後始作俑者的如山真面目吧!

  就算到最後,他們仍無能為力去改變這社會的面貌。

 

  「小郭,他既然已經承認自己身份,想必現在也是在說關於『雨國』的事吧?」周警官屁股沒有離開沙發,因為此時在他面前的總統不過是有血有肉的活人,而且是有罪在身的最高權力者,就算尚無任何證據。

  「這個計畫會帶來什麼?」成兆程一臉嚴肅走向前,停在距離范晨身後。因為他隱約感覺到,這不是什麼令人值得高興的計劃,肯定伴隨他們無法想像的後果。

  「是足以抹滅『雨國』存在的計劃。」最高權力者沒有回頭,只是用食指在玻璃上畫出一個叉叉。

  「怎麼了?這不是你們來找我的目的嗎?」男人微微側首,嗤之以鼻的問:「為何在我提出這計劃時,你們臉色不是很好看?」

  「從你口中說出的計畫又會有多好?何況你的隨扈都替你殺人了。難道你要說,這是他個人的自發行為?」硬脾氣警官口吻非常不屑,而對方沉默半晌後,終於轉過身來。

  「難道,你們真的以為,帶我回到村中,范鶴就會停止她的瘋狂行為?會不會太天真了?」

  「當然不會這麼認為,不然我就不會坐在這裡跟你廢話,而是直接帶你上車!」

  「但在我看來這個計畫,你們似乎無法接受?」男人聳肩攤手,一臉苦笑。

  「你知道她可是差點在學校殺了麻生博史的學生啊!」兆程突然激動走近揪住范晨衣領,對於一向脾氣好的他,這是很少見的舉動。

  「麻生……博史嗎?麻生一族的後人?」

  「廢話!幾年前開始,你就得知他的存在了吧?所以利用他的學生,打算將『雨國』公諸於世,讓更多的血貢獻給黃泉,準備完成你們的理想國嗎?」兆程惡狠狠瞪視對方。「甚至不惜任何代價,殺了姜鳴桂。若不是他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不然你會這麼做?所以我們現在對你的計畫感到質疑是一定的!你的手究竟染上多少鮮血了?」

  「不,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

  「什麼?」

  成兆程才剛語畢,立刻感覺視線上下反轉,下一秒身體被狠狠甩到地上,劇烈疼痛穿透至五臟六腑。

  「你這傢伙!」

  原本還坐在沙發上的周警官見狀馬上站起,準備衝向前去,但見到身旁兩位部屬早已舉起槍瞄準對方時,因此打消念頭。

  「拿槍對著國家領導人,你們是不是不想活了?」范晨沉下臉來,像極了有著深沉人格的凶惡罪犯,散發出危險的氣場。「如果我要你們消失,以我目前的權力可說是輕而易舉,更不用說讓你們出現在這了。難道你們真以為我還是過去那名,被村民追殺吊死的男人?」

  「切!這男人果然不簡單。」兆程吃痛站起身來,舉起手示意對面三人按兵不動,指出這個奇襲不算什麼。

  「范晨,你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難道你要辯解,殺害姜鳴桂的不是你的隨扈,還是說該名隨扈並不受你的控制?」

  「麻生博史的朋友,你並不笨。」總統轉頭給了成兆程一個讚許的微笑,然後替對方倒了一杯香檳,遞至面前。

  「想必,應該有人告訴你那把槍現在下落了吧?不,或許該說,它跟著某個人被送到『雨國』了。」

  「如果以政府介入為前提話,博史確實沒排除掉這可能,所以請羽晴需留意的不光是歷劫歸來的薛云霖,其中也不乏途中出現的任何一人。」

  「麻生教授的推測很正確。因為你們也知道,打開通往『雨國』的大門,是存在必要條件的。各個門有它被開啟的條件,如果你所說的那群人遇上了她派出的『刺客』,那最後會從『雷降町』進入吧?」

  周警官一行人對這番話感到不可思議,但仍屏氣凝神聆聽。

  「那是否意味著,他們在門前,也必須殺害一個人,就如同帶走羽晴她朋友一樣,犧牲了姜鳴桂。」

  成兆程話才剛說完,立刻被一張檔案紙擋住視線。紙上有一名男人的照片,還有其身家資料及經歷,而最下方則註明其為總統的秘密隨扈。

 

  姓名:吳藤思。

 

  「這男人是我底下的秘密隨扈,是跟隨在姜鳴桂身旁監視的人之一。」范晨將紙丟至桌上,似乎也示意周警官看個清楚。「而且所謂的開門條件,並沒限定一定要利用活人的血吧?假如是范鶴的話,奪走我隨扈的肉體暫時保有靈魂也是有可能的。」

  「吳藤思……莫非這男人就是殺害姜鳴桂的兇手?」

  「沒錯,但我們確實也跟他失聯一段時間了。」

  「你是在胡說八道什麼?」周警官聞言後表情轉為憤怒。「你特別派去監視的人,竟然會跟我們說你不知他的去向了?如果不是跟在姜鳴桂身旁,他還會去哪?」

  「可是周大哥,姜鳴桂已經死了不是嗎?如果他沒有說謊,身為秘密跟監的人員,也不該帶著槍就這樣消失吧?」

  沒錯,假如監視的對象死去,監視人就沒有理由不回到上層身旁進行報告。但是范晨說的話究竟有幾分可信?

  「不,你所指的失聯,應該不是指在姜鳴桂死去那時候吧?或許是更早以前,在『雨國』事件當事人找上博史之前。」兆程飲盡香檳,走到桌前。

  「如果吳藤思自始自終都與你們保持聯繫的話,那麼在他們到達『古蟬枋』時,你們不可能不做出行動。」

  「對,而且我隱約感覺得到,或許是我們被吳藤思反監視了。」

  「難道是指……雇主換人了嗎?所以指使對方殺害姜鳴桂的人不是你?」周警官仍不相信對方的話。

  「我的秘密隨扈肯定是被『某人』發現,並且加以利用。畢竟他也是當初被派往『雨國』的『隱首二十一人』之一,而且是唯一失蹤的探員。就算在他回來後,我們立即對他展開調查,以及詢問在『雨國』那段期間發現了什麼,但他卻始終沒有任何有關記憶,就好像被人抽去那則片段一樣。」

  「那你還真大膽,敢派出那種人去監視別人?」周警官將檔案紙揉成一團,簡直是破口大罵。「看到沒有?現在出了人命了吧!還是說,你從一開始就打算這麼做了?」

  「不,如果殺了姜鳴桂,那又有誰可以帶出麻生博史,讓我找到『雨國』呢?」

  眾人在聽聞這段話後不禁沉默,開始對范晨其實沒有指使下屬殺害姜鳴桂這個可能選擇相信。

  「但是,你放任曾經歷劫歸來的吳藤思,被范鶴操控這也是無法抹滅的事實。」兆程一臉嚴肅的做出總結:「你還是間接傷了博史的學生,不,我其實更認為這是你的目的。但如果你說的都是實話,那你就是不知道進入『雨國』的條件。不過這點也說得過去的,畢竟你沒有真正踏出過那裡。」

  不知為何,擁有最高權力的男人,此時臉上閃過一抹黯淡。

  「你說的沒錯,也是出現那場失蹤跟凶殺案,我才得知前往『雨國』的真正方法,多年來的假設也能夠解釋了。同時,這也是『二次埋葬』計畫的主軸。」總統嘆了口氣,像是放下心中大石。「結果我也不是從麻生博史身上找到進入村子的條件,反而是從一名多年前我們慫恿他散佈『雨國』謠言的普通學生。」

  周警官咬牙切齒直瞪眼前男人,利用別人的死得知真相,這種作法未免太過卑鄙了?

  「所以,你也不否認讓全國人民找尋『雨國』這個行為是你的計畫吧?」

  范晨點點頭,恢復自信微笑:「我得承認我是想見她了,但不是現在的她。」

  「看來你知道現在的范鶴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兆程很快會意對方的說詞。

  「在上輩子我就知道了,有一道『濃霧壟罩的陰影』一直存在范家村中,它一直等待能夠破繭而出的機會,等待那位『命定之人』的出現。」范晨轉過身來,用一開始未有的堅定神情看向眾人,宛如做出鄭重宣示一般。

  范鶴,是不會殺害無辜的人的!

  「所以,姜鳴桂的死也帶給你不少線索吧?」兆程的態度依舊強硬,眼前男人立場依舊不明,但勉強還能與之結為同盟。所以他開始好奇,對方口中的「二次埋葬」計劃到底是什麼。

  「現在就請你們搭乘我特地準備的專車,與我一同前往機場吧!」總統恢復大將之風,立刻走至門前,扮起服務生角色必恭必敬的開門,只是門外一群穿著西裝的凶神惡煞,令眾人捏一把冷汗。

  「果然,這男人在等我們接近他。但如果這一切不開始的話,他是不是就打算裝做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或許這一切只不過是命運安排的巧合吧?」兆程表情有些複雜,周警官隱約察覺對方語中夾雜了哀傷。「在此之前,我需要到一個地方確認一些事,隨後我就會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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