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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肆、瑪莉的洋房

 

  天底下沒有誰比我還要深愛瑪莉。

  不,或許該說,在瑪莉孤苦無依與我來到這座島國後,我就成了她唯一的依靠。而當然,她也是我心靈上唯一的寄託,我最深愛女人。

 

  她絕對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子,無論是我的世界或是這個現實世界。

  一頭灰色亮麗的長髮是美麗的她最引人注目的特徵,往往眾人第一眼就能看出瑪莉的與眾不凡。

  他們不會第一眼就看出瑪莉是來自歐洲的外國人,但卻會有自己如同遇見下凡到人間的妖精這種第一印象,無論是我的街坊鄰居或是遠至從外地回來的親戚們。

  瑪莉有著一雙翡翠略帶棕梠灰的雙眼,平時似乎藏有神祕的迷霧在朦朧的波光中,但當她展開笑容時,彷彿又略帶淚光般閃亮,就像一對美麗的灰色琥珀石。

  她有著一張小巧精緻又白皙的臉蛋,當她身穿薔薇紫蕾絲邊連身裙時,就宛如歌德娃娃般令人驚艷,黑色的衣裳令她附帶神秘又高貴的氣質,白色服飾更是使她更添脫俗超凡的風采,就連我好幾次都覺得她不是現實中的活人。

 

  於一場簡單的旅行中我遇見了瑪莉,在我們熟識、相戀後,某一晚我們不顧她家人的反對一起奔逃而出。我帶著她逃出那如同囚牢的家庭,並下定決心不再讓她受到自己酒鬼父親的騷擾與暴力。

  然而,再次與瑪莉的父母見面時,卻是在他們的葬禮上。

  果不其然,瑪莉的母親在受不了女兒的出走跟失控丈夫的言語與肢體暴力下,選擇先在夜裡丈夫熟睡時殺死對方,自己則利用獵槍自盡,這無疑對瑪莉來說是極其的震撼。

  葬禮上,身穿一襲白色套裝頭戴黑色半透明網紗的她幾乎快要情緒崩潰,而我卻負罪般的只留意到她的美麗側臉,還有其身上帶有哀戚與生命消逝的病態美。

  就這樣,我們回到了這個國家,住進我那棟老舊又復古的三層樓房。即使牆面斑駁又是從雙親那繼承來的老房子,但由於位於人跡稀少的郊區,後方又是一片通往田園道路的樹林,所以環境算是安靜又舒適。

  特別是在夏天的午後,打開三樓房間的窗戶,就能迎面感受到舒服的涼風,而瑪莉也在這段期間,療育因父母雙亡傷痕累累的心靈,氣色逐漸好轉並開始踏出門外熟識了附近鄰居,我與「美麗妖精」同住的這個傳聞也因此傳開來。

  但如果我們兩人現在還依然幸福的生活著,那我也不會開口訴說這個故事,當然,也不會將這封信給留下來。

 

  好景不常,瑪莉的美麗光輝並沒有綻放太久,幾年後,瑪莉,我最愛的女人,也是我的妻子,因為得到一種怪病從此一病不起。

  這段期間我幾乎是用盡人脈,不辭千里請求各地醫生來為瑪莉看診,甚至到了辭掉自己工作財產快要盡散的地步,但就是沒有一個人能夠替我解答,發生在瑪莉身上的異樣或是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

  「身體並沒有任何異常,但是……

  無論是哪位醫生,名聞遐邇或是私家醫生,幾乎都給出這種模稜兩可,不知所以然的答案,就算瑪莉食用他們開出的藥方也沒有起色,最後我甚至放棄從醫學對病因的探求,尋求靈學給出一個明確的解答。

  然而,最終令我訝異的是,並非我因此找到能夠解救瑪莉的方法,而是觀點明明是互相衝突這兩方的專業人士,竟然給了我一樣的答案。

 

  「她的身體無礙,可是,她的靈魂不屬於這裡。不屬於活人世界的靈魂一旦被發現了就會被帶走,回到黃泉。」

 

  即使臉部、頭髮、雙眼、皮膚逐漸黯淡無光,凋零枯萎的瑪莉隨時都會死去,卻又如此的惹人憐愛,而我的心也即將因她的逝去而丟失。可是,醫生卻問我瑪莉從何而來。

  為什麼瑪莉沒有心跳跟脈搏?

 

  不久後,瑪莉去世了。曾經的美麗妖精僅存隨時間消逝的美麗形象存在眾人內心,而我竟然也這樣苟延殘喘的活了下來。但哪怕是把生命獻給這位我心愛的女人我都願意,儘管現在想來更像是耍嘴皮子的空話,就因為我的貪生怕死。

  然而,某一天我發現原來瑪莉並沒有因為「軀體」的消亡而消逝,她的靈魂似乎躲過靈媒口中的「追捕」,她還留在這個家中,在那個三樓房間內,也是我現在所睡的房間。

  我不願離開,即使是愛人死去的殘酷打擊,我仍希望在某種契機下或是夢中也能繼續與瑪莉共渡剩下的人生,所以我不懼怕面對那曾經有她存在痕跡的房間。也因如此,奇蹟竟然就這樣發生了。

  我學習國外與死者溝通的降靈術,它讓我找到了瑪莉,也讓瑪莉有了跟我溝通的方式。

  就這樣我們開始以敲擊牆壁的方式產生聯繫,而這也是在我不願放棄且帶有僥倖心態下引發的奇蹟。沒有人知道,那面牆曾經殘留我多少指甲斷裂的血漬。

 

  瑪莉回來了!不對,她一直都沒有離開過。

  她還在這棟樓房內,這個專屬她的房間,在我行走的這棟房子的每個地點、每個角落,身後、身旁、書桌前、閣樓等。

  因為不只有牆壁溝通這種交流,有時我耳邊還會聽到她的輕笑。

  睡夢中感受到她俏皮的朝我耳根子吹氣,或是挪動桌椅、餐具告訴她的所在位置,不過最主要的溝通仍是擊牆。通常瑪莉敲擊一次就是同意,兩次則是反對的意思。

  而在我寫下這封信不久前,我再次趴伏於牆壁前,如同擁抱瑪莉般,愛撫那塊白色泥牆。我似乎隱約感受到她的溫度,看見逐漸從牆壁中浮現的她的那張美麗笑臉,還有從中伸出的細長雙臂,垂落到地面的銀色髮絲。

  然後,她輕輕的在我耳般呢喃,透露了我可以跟她有更進一步接觸,甚至引領她回到這個世界的訊息。

  瑪莉此時已經突破單調敲擊牆壁的枯燥互動方式,直接用斷斷續續的細柔又帶點尖銳的嗓音向我表明無法遏止的愛意,最後又溫柔詢問我對她的心意。

  「你願意繼續跟我在一起嗎?用生命來起誓。」

  而我也早就說過,為了瑪莉,我甚至連生命都可以奉獻,只是差別在於過去我沒有勇氣也沒有途徑去實現,現在終於能如願以償了。

  若有人看到這封信的話,希望之後住進這棟樓房的人能夠成全我跟瑪莉,將三樓的房間作為我與她繼續生活的愛巢,這些都是真實的故事,也希望不要焚燒掉這棟房子。

  因為,我不知道瑪莉是否會殺害打擾我們生活的你們。

 

 

 

 

  從附近居民口中探聽到的消息,可以知道這棟房子的男主人在妻子去世後就沒有再跟其他人打交道,也沒有外出工作。即使出門也像是在遮掩什麼,只要跟人對上眼就會發怒。

  他的神色異常、臉色消瘦且蒼白,行動鬼祟,但有時又會如同行屍走肉般的在街上閒晃,在妻子去世的半年後,就沒有人再看過他了。

  不過,這故事中更令人害怕的反而是男主人所帶回來的妻子,也就是名為「瑪莉」的女子。

  根據街坊鄰居以及男主人親戚的形容,與其說那名女子美麗非凡,更像是一具有著跟真人一模一樣身高比例的娃娃,明顯看起來就「不像活人」。

  而且,隱約還會在對方身上嗅到腐臭與血腥味。可是,她確實也會跟人攀談、打招呼,行為舉止跟一般人沒什麼兩樣,即使死亡的氣息始終在其的身上繚繞,特別是在對方穿上黑色套裝的時候。

 

  就跟穿著華麗的喪服人偶沒什麼兩樣。

 

  最後這棟房子的主人從此人間蒸發,只留下這張內文莫名其妙,更像他被蠱惑幻想出來故事。而最後的那段話更是令人毛骨悚然,眾人的揣測也如同得到應證。

  只是,這棟樓房終究還是毀於一場惡夜中突如其來的大火。

  有人說是這棟房子半夜突然自己燃燒,但也有人指出在火勢蔓延之後,看到一名曾經拜訪那裡的靈媒倉皇離開,真相如何不得而知,而富有神秘色彩的巨型容器,就這樣一夜間化成灰燼。

  其中令人訝異的是,有一面牆壁竟沒有被大火破壞,它保留了火焰焚燒焦黑的一面留在了現場。不久,便有大膽的居民因對男屋主的消失有著揣測,故召集了幾名敢死隊,用工具敲碎了那面牆壁,雖然結果沒有太過震撼,但確實稍微解開了眾人心中的猜疑。

  那面牆裡頭有著一大片黏稠血肉沾黏其中,刺鼻的腐臭與血腥味不停飄出。

  但是,隔天一早,當敢死隊帶領眾人以及找來的靈媒想讓他們親眼驗證時,現場卻又僅剩房子燒毀的骨架。

  所謂的牆,也不過是地面上的一團灰燼。

 

  另外,在前不久得到的消息表示那裡似乎發包了新的獨立建案,打算蓋一棟同為三層樓的住宅。

  不知道是冥冥之中的巧合還是詛咒,畢竟「瑪莉的洋房」事件已經過了六十年的歷史了。

  這段期間附近沒有人出現離奇死傷或失蹤。

  當然,只知道附近的人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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