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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來了

 

  高警官緩緩睜開眼睛,乍醒後疲憊立刻死灰復燃般襲來,尚未清醒的腦袋令他有點茫然,僅知道自己正身處於一處完全黑暗的空間。

  不過,很快他便知道所在何處,但接著一股沒來由的壓迫感壟罩全身,對於查覺到答案的他,情緒除了驚愕,更多的是湧上心頭的感傷。

 

  這裡是他兒子的房間,也正是日前於山區緩坡上樹林內,被他與其他兩名同仁發現以溺斃姿態陳屍於泥濘土坑中,在署內被喚作「小高」,因調查「折骨案」期間突然失蹤的刑警,高宇文。

  即使兒子從警後,兩父子依舊住在同個屋簷下,只是身為父親的他沒想到,多年來早已熟悉的場景,竟在兒子的離世後令他感到如此陌生,他知道那是直到現在仍不願接受事實的抗拒。

  不過,高警官很快便收起感傷,開始思考為何自己會出現在這裡。至少他清楚記得,自從找到宇文屍體以來,根本還沒有回過住處。

  正當他仍依循近來恐怖體驗,思考自身被帶入某種夢境或靈異空間的可能性時,他感覺房內似乎不只有自己一人,他猛然抬起頭來,果不其然看到一道人影正朝自己所在的床鋪位置,有氣無力地緩步走來。

  「你是……宇文?」

  他認出眼前突然於黑暗角落出現的灰白人影,那正是已經死去的自己兒子,內心頓時百感交集,然而,恐懼也隨之而來。

  只見高宇文沒有再前進,接著抬起模糊不清的臉。他將雙手慢慢舉起,彷彿想要抓住眼前什麼事物般,手指不斷扭動,最後漆黑無底的嘴巴也張了開來。

  即使高警官知道眼前的鬼魂是親身骨肉,但面對死者不明的舉動與帶來的異樣仍使他退卻。他只是怔怔的睜大眼睛看著眼前駭人畫面,可是,無論對方怎麼張開並扭動嘴巴,仍只是發出不明所以的囈語。

  那種聲音就咽喉被東西堵塞,脖子被掐住一樣,使對方只能發出乾澀的喉音,隻字片語完全無法說出。

  突然,高警官再次感受到一開始充斥於房間內的莫名壓迫感,同時他也察覺到這種異樣,正是於黑暗中被人「窺視」的警覺。接著,他發現原本隻身出現的高宇文,此時身後接近腰部位置,正貼著一張蒼白的女性臉孔。

  那張女性臉孔隱藏住半張臉正直勾勾緊盯自己,很快她的雙手攀上高宇文頸脖,瞬間就將對方拉回黑暗,目擊這一幕的高警官終於忍不住放聲尖叫──

 

  「高警官,你還好嗎?」

 

  一聲叫喚傳到剛脫離惡夢而驚醒的高警官耳邊,滿身大汗的他趕緊環顧四週,發現自己正坐在走廊旁的長椅上,隨即他便回想起自己似乎是為了初步的驗屍報告,所以來到與警察機關合作的醫學中心。看來剛才似乎是在等待過程中,因連日來的疲憊不小心睡著了。

  不過,剛才那場驚悚至極的夢卻讓他感到真實無比,他一邊回想一邊用手擦掉額頭上的汗水。

  「高警官,你要再休息一下嗎?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再次聽到聲音的高警官這時才發現自己忽略了對方,趕緊抬起頭來示意自己沒有大礙,接著向這名身材高瘦,身穿白袍,理著一頭短髮的斯文男法醫,詢問初步驗屍結果。

  「基本上高宇文跟蔡博輝警官的身份是確定的,還請你節哀順變。

  「嗯……沒有什麼比親手挖出自己兒子屍體還要更難過了。」

  高警官將臉埋入雙掌中。

  「另外,也如一開始發現的狀態,高跟蔡兩人,已經確定是溺斃,推斷時間是在三個禮拜前,正式的報告還需一段時間才會出來。」

  「三個禮拜前……的確是宇文失蹤時的時間。」

  身為人父的刑警將臉抬起,一邊回想一邊望向身旁不遠處的窗戶,此時外頭正下著滂沱大雨,雷聲也轟隆作響。

  「嗯。」年輕法醫神情自然的將手伸向口袋,接著才想到室內不能吸菸而作罷。「所以很顯然那片樹林並非第一現場,不排除是人為作案。」

  「不排除是人為?的確,如果這段時間沒有經歷那些事,我還真會相信是這樣呢。」

  法醫嘆了口氣,接著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的確,若非親身經歷,我也只能以科學角度幫你們找出答案,或許是八字重,目前我還沒遇過任何靈異事件。」

  「那另外三具屍體呢?記得一開始你們說三名都是女性。」

  「是的。」法醫在高警官身旁落座。「這點從骨架就能很明顯判斷出來,只是因為時間久遠,死因上還要釐清,請再給我們一點時間。」

  「是嗎?那也沒辦法了。」

  「不過,帶回的不只有單純骸骨的部分。現場鑑識同仁,還帶回了死者生前所穿衣物歷經多年後腐朽的布料碎片,以及殘留在土堆的毛髮,雖然身份還在查,但我能先提出自己的推斷。」

  「哦?依然的高效率啊!陳醫師。」高警官聞言,終於稍微提振精神。

  「畢竟合作這麼久了。從其中一位死者附近散步的布料碎片,大概能判斷出是市內某所女子高中的校服,碎片是裙子的部分。另外,帶回的泥土中,有檢測出少量的血跡反應。」

  「女子高中校服?血跡反應?難道三人都有嗎?」

  「沒有,只有其中一人。其餘兩人身旁雖然也有碎片殘留,不過並不是學校制服,又或者,需要一些時間調查,但光是有這點線索也足夠讓我們去聯想了。」年輕法醫用手撫摸頸脖,露出自信的微笑。

  三具屍體、血跡反應、女子高中,這些關鍵詞彙不斷在高警官腦中流動,隱約間,他從記憶中看到些許關聯片段,那是數日不斷播報的新聞,被媒體街訪的民眾面露不安的畫面,眼看就要抓到那讓答案呼之欲出的細繩。

  「四年前的『女學生隨機擄人失蹤案』。」

  「對!就是這個!」

  聽到陳法醫率先脫口而出謎底,高警官亢奮驚呼。

  「失蹤人數跟骸骨數量也對得上,或許請你們那邊安排家屬透過衣物或隨身物品認屍就可以確認了。」

  「四年前的失蹤案,難道跟近期一連串的事件有什麼關聯嗎?記得那起案件最後有位被害人成功逃脫,然後指出犯人是三名年輕男性……

  「找兇手就交給你們吧!」

  陳法醫拍了拍高警官的肩膀後站起,接著突然停下動作,眉頭深鎖望向對方,窗外雷聲與驟雨也突然加劇。

  「怎麼了嗎?」

  「高警官,你手上一開始有那個東西嗎?」

  聽到陳法醫提出的疑問,高警官一時感到不解,接著他才發現左手傳來皮革物件的觸感,瞬間頭皮發麻的全身跳起。

  「我……我什麼時候拿著這本筆記?」

  「看來我不得不相信自己其實不是八字重,只是運氣好罷了。」

  兩人此刻同時看向被丟到地上,那本突然出現在高警官手中,有著褐色書皮,書身佈滿泥土與髒汙的筆記,隱約還能看到有一張紙片被夾在書頁中朝外露出一角。

  「難道,這是宇文要跟我說的事?」

  高警官回想起剛才惡夢內容,小高不自然的舉動,還有被黑暗中出現女人帶走的恐怖畫面,聯想到這一切或許存在著關聯性。

  「可是,令公子的遺物中沒有這本筆記。」

  「也就是說,筆記被藏在某個地方,或是被拿走或丟失了?」

  汙損的筆記被高警官拿起,在他快速翻閱後便認出是自己兒子的筆跡,接著那張原本夾在書頁中的紙片也掉了下來,而高警官在拿起後,頓時臉色刷白。

 

  那是一張有著三名男性的合照,看得出應該是在數年以前拍攝的。

  只見他們三人正站在一棟民宅前,笑得十分燦爛,然而,也因為如此,卻讓高警官下意識感到毛骨悚然。另外,他也嗅到這些事件背後,似乎還藏有一段與超自然現象毫無關聯的可怕真相。

  最後他接起持續發出震動的手機。

 

  「老高,分局出大事了!」

 

 

 

 

  雨幕仍不斷傾瀉,終於,張晨高與周孟欣兩人來到話筒中所提到,當初拘留過陳予仁,此時正上演「屠殺事件」的地方分局。

  張晨高下車後立刻穿過雨陣,還有已經到達現場準備突入分局的特勤部隊,周孟欣趕緊撐傘緊跟在後。

  「怎麼回事?裡面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還沒有人進去?」

  「晨高,現在內部情況不明,總不能讓我的人冒險吧?」

  與張晨高警官對話的正是特勤部隊指揮官,兩人因劇烈的雨勢跟雷鳴,扯著喉嚨大聲對話著。

  「裡面嫌犯的目的呢?」

  只見指揮官搖搖頭,表情用力地喊道:「無法聯繫上內部任何一個人員,窗戶跟大門也都被反鎖住,不過裡面不斷傳出槍響還有慘叫聲,就怕還有同仁在裡面與匪徒對抗。剛才我們有先進行與內部匪徒對話的動作,但是沒有任何回應,我就先派了幾名人員上前了解,沒想到裡面的人突然開槍,差點擊傷我們的人。」

  就在他們對話同時,分局內部仍不斷傳來慘烈的叫喊跟槍枝擊發聲響,連同一旁圍觀的媒體與民眾,也紛紛感到不寒而慄。

  「大隊長,我們還是強行突入吧!這樣下去──」

  「我當然知道!好吧!現在兩組人馬先到一樓兩側窗戶,其他人跟著我從正面進攻,記得壓低身子避免被流彈波及,準備好催淚瓦斯!」

  指揮官一邊穿上裝備一邊向下屬發號司令,而就在這個時候,現場卻突然安靜下來,這不單指分局方面,連外部情況也是如此。

  「又怎麼了?」

  「學長,來了!」

  張晨高看到一旁周孟欣突然臉色凝重地說出這句話,接著他與大隊長循對方以及在場所有人的視線,望向分局大門前方不遠處。

 

  他看到一道黑灰人影,一道於雨幕中能隱約看見,如同電視雜訊般黑灰交雜,有著一頭散亂長髮的女性身影。

 

  只見該女性就這樣靜靜柠立在大雨之中,在分局與所有人之間,彷彿正冷眼看待這場騷亂,也無視眾人落在自己身上的驚恐目光,而這影像亦隨媒體轉播,傳到全國人眼中。

  因聽到剛才周孟欣的話,所以張警官很清楚此時在他們面前的是什麼,相信在場不少人也跟他有一樣的認知跟感受。

  那股令人窒息與驚悚的壓迫感,迫使眾人不敢動作,如同被施下咒法一般,目光只能被對方鎖定,精神被這股力量逐漸壓垮。

  然而,最終還是有人受不了這種壓力,在發出尖叫後舉起手中的槍朝女人射擊,當指揮官發現時已為時已晚。

  最後子彈擊穿那名神秘女性,不,那名女性彷彿一開始就不存在那裡似的,就在槍響發出時,她早已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名不知何時從分局逃出的警員,他腦袋被子彈貫穿,當場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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