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二代進化者
「我們又見面了，恩利。」
深藍色的夜空映入眼簾，碩大的月圓垂掛天際，還可以聽到因風吹拂，樹林搖動的沙沙聲響。我聞到青草的香氣，發現自己正躺在草地上，身旁有一堆營火，看到不遠處有一座淺褐色帳篷。
然後一陣略帶沙啞的男性說話聲傳到我耳邊，接著我嘗試想要坐起身來，卻全身無法動彈，不，是因為過於疲累的緣故，身體如千斤重般嵌在地面，僅剩我的頭可以活動，目光很快從夜空轉移到坐在營火旁的男人身上。
「梅林．安布羅修斯？所以……我現在還沒清醒？」
曾經在對上塔皮亞的「夢境戰」中出現，最後出手打倒對方……應該說是吞噬掉對方的這個男人，光明會欲喚醒的人物，也是歷史上最偉大的魔法師──梅林．安布羅修斯，此時再次闖入我的夢境，在這片記憶中的場景出現。
那頭黑白色交錯，髮尾略帶光輝，臉頰上四道看似淚痕的黑色紋彩，以及赤紅瞳仁，即使是在光線昏暗的環境下仍十分突兀。就跟穆一樣，看起來就是一名年紀尚輕的男子，而且同樣有著奇怪的癖好。
「梅林……大人，在夢中，你似乎喜歡全身赤裸？」
「當然，身為魔法師，坦誠相見是理所當然的。」
「不對，根本就是個變態魔法師吧？」
只見這名大魔法師講出莫名其妙的答案後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接著似乎打算直接面對我，但我趕緊讓自己的目光重回天際。
「恩利，這是沒辦法的事，因為這時候在棺木裡的我也是這個樣子。雖然我有能力在夢世界變出衣物，不過我認為那是無關緊要的事。」
那張爽朗的笑容，更加證明自己是暴露狂的答案，使我不禁閉上眼睛自我催眠這是一場惡夢，傳說中的梅林大人根本就不是這樣子對吧？
過了一會兒，梅林再度開口。
「美好的回憶嗎？」
「對啊，小時候我常跟爺爺這樣到深山露營。」
「接觸大自然嗎？真是不錯的活動，約翰很疼你這個孫子。」
聽聞對方的話後我緩緩睜開眼，場景沒變，所以這裡不是幻覺或是虛假的精神空間，我轉頭看到梅林已回到火堆旁，心中因為剛才的話而湧現一些感觸。
「想問我為什麼在這裡嗎？」
「不愧是偉大的魔法師。」
「估計之後也會常出現呢。」
「希望是不要。」
接著我聽到梅林再次展開豪爽的笑，不過卻被我給打斷。
「我們在與要塞核心的精神空間戰鬥時，梅林大人是否有看見？」
「有的。恩利，我大概知道你要問什麼，同時也存在不少疑問。」
沒想到，這名偉大的魔法師給了一個令我感到憤怒的回應，不過很快對方又做出補充。
「不同時間軸的『概念』可以互相吞噬，但是，不同『造物』是不能彼此融合的。」
我努力思考梅林所說的話，勉強整理出一個脈絡。
「意思是說，屬於第一人類時間軸『造物』的你，雖然可以穿越時間軸吞噬掉概念，但卻因『造物源頭』的不同，所以無法干涉？簡單來講就是，要塞核心少女與你是不同源頭的存在，你又因為只是單純的『概念』，所以進入她的精神空間，有可能會被直接毀滅，目前你只能用『吞噬掉另一個同源概念』為攻擊手段對吧？」
「不愧是約翰的孫子。沒錯，這就是我打倒塔皮亞的方式。不過我也能明確告訴你，塔皮亞並不是完全消失，只要是在夢境中，他隨時都能再生，基本上是屬於『條件式概念體』，而我就僅僅是『流動的概念體』，獨一無二，可是能在你們的意識中遊走。如果敵人出現在你的意識中，又屬同源性質，那我就能以自身優勢吞噬對方，就向你體內的防禦細胞一樣。」
「沒想到最偉大的魔法師變成我體內的防衛細胞……所以你現在在這裡做什麼？來解決開我的疑問嗎？」
「這當然也是一點。」梅林用手搔著下巴笑道。
「那要塞核心說的話是真的嗎？」
戰鬥後的疲憊因梅林的出現逐漸襲來，不用想也知道是因這個人突然闖入我夢中，打擾我休息的緣故。
如果我記得沒錯，現在我應該是躺在船艦的醫務室內。此次作戰，魔法師一眾受打擊嚴重，加上連日來幾乎沒有間隔的戰鬥，在我勉強進入室內後，很快就畫面一黑昏睡過去，所以現在我想把握難得的機會，還有尚有體力的時候直搗核心問題，而梅林的答案卻讓我心情如洗三溫暖。
「恩利，還記得我提過約翰跟你奶奶是相愛的吧？」
「……他們的相愛跟我的身份沒有關聯，還是你打算說爺爺的真實身分其實是我父親？」
「這我不能否認，所以你現在對父母的記憶才模糊不清不是嗎？」
「所以龍女說的是真的？」
「不完全是。」
「到底是怎麼回事？說清楚！」
「恩利，你別激動！」
接連的衝擊與懷疑逐漸轉為憤怒，變成我掩飾內心不安的反應，夾雜對自己並非「真實人類」以及「約翰．雷哲是自己真正父親」的害怕。
這些事讓我本人的既定認知與倫理道德觀開始崩解，我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聲音正在顫抖。
「你的確是『人類物種校調白文書』中提到的『關鍵樞紐』，扭轉那些如同預言的既定命運，成為無限輪迴的破口。但並不是對方口中所提到的道具，更不是棋子，無論是查理、約翰或是法彌賽亞都沒有這樣看待你。你並非複製品，而是突破狄拉克之海雙邊宇宙法則概念產生的特例，可說是兩種不同概念造物融合在一起的奇蹟，是『第二代進化者』，也就是『新人類』。」
「新……人類？」
對於這番話我感到五味雜陳，與其說梅林否定了要塞核心的說法，倒不如是以不同說法安慰我，但我卻也同時對這個新名詞感到訝異。
「到底怎麼回事？梅林，所謂的『人類物種校調白文書』又是什麼？你為什麼會知道查理跟爺爺他們的事？莫非空白六十年的行動，你也參與其中？」
「不，不能說我是其中的參與者，但這些事我都看在眼裡也默默觀察著，這也是為什麼我能待在你意識中的原因。
『人類物種校調白文書』的制定人員不少，並不是草率決定的計畫，計畫中更不是只有查理、約翰還有法彌賽亞這些執行者，洛克瓦彌亞要塞過去曾經有更多人進駐，其中不乏有超能力者、魔法師還有煉金術師，你的誕生可是背負眾人的期待，也是必須達成的結果。」
「但是……」我想要起身，但身體依舊不為所動，疲憊與窘迫相互襲來，我努力想睜開眼睛，卻發現畫面逐漸黑暗。
「但是……查理、梅庫西亞都曾說過，我並非特別的存在，而是純屬偶然的出現。」
「她這個說法其實也沒錯，你的出現確實是場偶然，但所有的偶然都只需要一個奇蹟。奇蹟並不特別，因為大家都知道它存在，只是抓不到也找不到罷了。」
「又在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了……這種極富哲學的答案……我……」
我感覺自己開始無法仔細思考話中含意，然而，梅林的話卻讓我腦中浮現一個人的姓名。
而這個人，其實已經不只出現過一次了。
「恩利，一切都會在那裡找到答案，你們前不久已經喚醒它，也就是洛克瓦要塞。」
我感覺到梅林的氣息越來越近，最後來到我身邊，火的餘溫也因我的意識而開始飄遠。
「可惜了，恩利，本來還想跟你說說第二人類時間軸的故事呢，不過，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我敢如此肯定。」
待我再次醒來，已經是閃擊戰結束的三天後。沒錯，我整整睡了三天！不過並非是最後一名醒來的人。
於戰鬥中身受重傷的梅庫西亞依然昏迷當中，但卻沒有在醫療室內，而是因為「症狀特殊」的關係，被轉移到光明會研究部的專用艙室內。
「情況並不樂觀。」
艾利跟尤尼斯特在得知我甦醒後，來到我身邊說明梅庫西亞，以及現階段的所有狀況，接著進到此處的辛勒斯坦語氣沉重的帶來這個訊息。
「因為傷勢太重的關係嗎？」
我詢問後撫摸自己纏著繃帶的身體，發現四肢各處的傷口大多快要復原，骨折引起的疼痛也不比之前，估計是這段期間有受到能力治癒的關係。
根據艾利與尤尼斯特的說法可以知道，目前盟軍還在復原階段，因為接連而來的戰鬥使人員疲憊不堪，當然其中不少更是帶傷戰鬥後又受傷。
蘭格爾花庭、光明會各大陸分部個別於不同船艦上靜養。
喬拉教宗至今還是沒出現，細節並沒透露太多。
切麗兒再次進入「修復」狀態。而洛克瓦要塞正在進行與星觀室的連接，由於還未解決「時間流動相異」問題，所以目前洛克瓦彌亞禁止所有人進入其中。
不過，盟軍行動並沒有因為這三天而停擺。
半天前，蘭格爾花庭與光明會組成了「調查部隊」，集結擁有「特殊隱匿」的能力者前往大陸內部地帶，由於中央地區未明，所以先將目標擺在中心都市周邊城市。另外，慶幸的是，這幾天並沒有受到艾米安的進攻。
只是，梅庫西亞現在的狀態十分不明朗。據辛勒斯坦所言，其實梅庫西亞於戰鬥中的傷害幾乎已治癒，然而，出乎意料的情況卻在這之後開始出現。
「梅庫西亞的身體開始艾米安化了。或許不能說現在才出現，其實很早以前她就一直利用賢者之石、傷藥草，加上魔法來抑制，只是這次倒下後，艾米安化瞬間爆發出來，目前研究部正極力阻止症狀惡化。」艾利嘆了一口氣。
「阻止？莫非是利用艾米安殘存下來的組織……」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唯有這個方法能使症狀減緩。」尤尼斯特眼眶泛紅哽咽說道：「我們不能失去任何一個同伴，當然包括恩利你也是。」
然後，我將目光轉向她緊抓著的手臂，上頭似乎存有異樣的斑紋。
沒多久後，我們得到辛勒斯坦的許可，所有人來到位於甲板下層的光明會研究部專用艙室，想了解梅庫西亞的現況。只是，當我們進入後，皆不禁對眼前畫面感到震驚與難過。
只見梅庫西亞正躺在充滿淡紫色液體的狹長透明膠囊內，雙眼緊閉，臉上戴著辛勒斯坦下屬稱之為「氧氣罩」的裝置，整個人漂浮其中。周遭的研究部成員不停來回忙碌著，而切麗兒則在一旁不遠處的裝置中，只從小窗露出臉部，身體似乎正從內部修復著。
「謝謝你們……」
我回想起梅庫西亞與我們攻入星觀室要塞，在聽到我們紛紛表示願意全力以赴與她共進退時，最後露出的溫柔微笑。
然後，看著她那幾乎要被燙傷般的紅色疤痕吞噬的身體。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