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補充要員與世界大陸的進擊
外頭大雨滂沱，隨強風呼嘯不斷敲打在船艙外，即使船艦停靠在港口，仍能感受到海浪翻騰的劇烈搖晃。這場暴雨在夜晚來臨前夕已開始醞釀，接著濃厚溼氣的迅速到來宣告它的磅礡開場。
船艙會議室內燈光不停閃爍，船體因搖晃跟大雨不停發出噪音，桌上擺放著不同種類的食物及飲品，包括我在內十名成員坐在周圍，儼然像場小型派對現場，眾人除了一開始進到此處簡單聊個幾句，問候各陣營現況後，便開始大快朵頤。
其實這是可以理解的，這場「戰後檢討會暨大陸攻略戰」會議，基本上也算是慰勞盟軍主要幹部與重要成員的餐會。可想而知歷經數天連續戰鬥的我們，究竟有哪一天是休息足夠並填飽肚子的？
當然，小小的船艙不可能塞下盟軍所有人(即使成員大概剩下不到百人)，除了來到此處參加會議的人員，其他人則於夏迦米爾村或洛克瓦要塞附近各自尋找休息據點，就像週末各處人們會舉辦派對一樣。
不過，比起聚集在可能造成「時間流落差」的洛克瓦要塞，不少人倒是比較傾向待在不久前被收編的星觀室要塞附近，這點的確惹來洛克瓦彌亞這位要塞看守者的抱怨。
「還真快就到晚上了，同時於遠端與你們進入戰場我的意識，還真無法適應洛克瓦要塞內的時間流動，總感覺我好像只是眨了幾眼，做了一段冗長的夢。」
這種比喻說真的還挺貼切的，但現實中的我們不會因為睡一場覺，起來就過好幾天，甚至好幾年了。
「你不是睡了三天嗎？」
所以在多利安無情的對我發出吐槽後，繼艾利後，這孩子又交到一名可以一起對抗我的好友了，儘管她不是這個世界的居民。
「恩利，沒什麼食慾嗎？」
在這掃除一開始僅有餐具碰撞聲響，現在終於因同伴間交談、喧嘩，氣氛逐漸歡騰的餐會，我不能說自己的舉止特別引人注目，但若沒被特別留意的話，確實也不會發現有什麼古怪的地方，而首先注意到這一點的則是坐在身旁的尤尼斯特。
其實也可能只有她會直接關心我的狀況，跟總是拐著彎關切，直率顯露出殺意，某三位同為魔法師的同伴有極大的差異。
「沒這種事，沒看我也吃了半條魚嗎？」
我舉起酒杯，以葡萄汁代酒向尤尼斯特乾杯，試圖轉移話題。
「是沒錯……不過看你的表情似乎──」
「尤尼斯特，這並不是那麼難理解的事，簡單來講就是心理狀態是否能接受罷了。」
我還真不知道戰鬥狂艾利竟然能說出如此富有哲學又抽象的話，我看到她搖搖晃晃拿著酒杯撲了過來，明顯是喝醉了，雖然我看到裡面搖晃的液體跟我別無二致。
只見她用一隻手繞過尤尼斯特的肩膀，吞下手上叉子上的肉塊後，帶著不懷好意的笑並瞇起眼睛看向我。
不過，基本上不會沒有人看不出我正在顧慮什麼。
「喔，因為他──」
再次看穿我想法的多利安接續艾利，正靈光一閃準備脫口而出時，我連忙將食指放至嘴巴前，而這次她很快察覺到我的暗示，反常的沒有繼續說下去。
然後，用比手畫腳取代原本要說的話。
這女孩先用兩隻手比出一個人類型體，接著又裝成出血盆大口的怪物，最後拿起叉子叉起盤裡的肉塊放入嘴巴咀嚼，並加上怪物已死的手勢，雖然面無表情，但還是牽動我的心情。
「不妙……好像有點可愛。」
「恩利，對餐點不滿意嗎？」
正當我悄聲說出使人感覺不妙的語句時，許久不見的珈索笛爾光明會研究部部部長辛勒斯坦出現在身旁，只是這次他不再穿著研究人員的白袍，而是換成下廚用的紅色圍裙。
「你這樣可是會讓我們人資部跟研究部，特地用艾米安屍體做出豐盛料理的人員感到傷心呢！」
辛勒斯特這一席話，差點沒讓我把口中的葡萄汁吐出來，根本是簡單又攻擊力十足，還好並沒有被太多人聽到。
「原……原來是這樣啊！真的是辛苦你們了，辛勒斯坦先生。剛好……我最近在節食，所以很抱歉沒有吃到那部分。」
「尤尼斯特，我看到妳在發抖了，妳在發抖對吧？妳自己也沒吃對吧？」
沒錯，這正是我對眼前食物感到顧慮的地方。不過，看著無論是光明會還是多利安他們毫無顧慮的吃下那些東西，我其實也不感到意外跟排斥，雖然內心仍掙扎著。
吃下艾米安就能阻止意識或是肉體艾米安化的加劇，這是結盟之初就已經知道的事，只是等到真正發生在自己與同伴身上時，我才真正對這件事開始有實感。
梅庫西亞躺在膠囊內的身體狀態歷歷在目，我更沒有忘記眾人在攻入星觀室要塞時，包括自己在內的身體變化，還有不小心飲入獨角仙艾米安的血後，自身艾米安化的消失。這些都驗證了第一時間軸中，三大賢者對梅林一派的活人實驗結果。就如同艾米安他們必須吃下我們才能存活，並提升自己的力量，又或者是維持住自身的意識。
這種因為「相性」而互食的關係，其實都只是減緩不可逆的病症方法。說穿了，根本是一連串的「人吃人」的行為，所以一時要我接受還真有點難度。莫非我得說服自己吃下的是已經不再是人類，一種名為「艾米安」的生物，他能夠使我延年益壽、保持清醒，並身強體壯嗎？
「放心吧！這些都是正常的餐點，那些『營養品』我們可不會如此露骨的送上餐桌的。比如說，梅庫西亞小姐所泡的膠囊內才是充滿艾米安的原汁喔！」
「謝謝你的解說，我的心情感到更複雜了。」
在餐會結束後，進攻中央大陸的作戰會議正式開始。有別於一開始的氛圍，此時席上每個人神情正色，回到一開始僅有風雨呼嘯聲響出現的現場。
此次的會議依然沒有全員到齊，珈索笛爾光明會分部總長戴伯爾，由於與參謀部長吉連帶領搜查部隊出征，故出席者為情報部長蒂雅蕾，人資部長耶查馬以及研究部長辛勒斯坦。
而在拉格斯眾國光明會的代表則是分部總長亞奎登，於要塞會議上曾經見過，頭戴風鏡身穿褐色短外套，有著一頭深藍色亂髮，看起來十分年輕的參謀部長約瑟華．芬格爾，以及身穿薔薇色連身短裙，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挽起頭髮，看起來冷酷又精明幹練的女性研究部長，桑米梅娜．朵倫出席。
蘭格爾花庭至始至終沒人出現，而魔法師一眾則除了梅庫西亞及切麗兒，全員參加。
「可別把我排除在外喔！」
就在我們所有人正考慮是否聯絡駐紮在夏迦米爾村內的蘭格爾花庭成員或是喬拉教宗前來時，一塊黑咎石突然從我身後漂浮出現，洛克瓦彌亞的身影也跟著投射出來。只見她一臉倦容強顏歡笑的對我打招呼，看來整合兩座要塞讓她累翻了吧？
「喬拉教宗不打算前來了嗎？」
「似乎也沒看到她的隨從，但若是為了療傷的確可以理解。」
「那就只能會後派人進行訊息傳達了吧？希望蘭格爾花庭不要因此退出結盟才是。」
會議主持人亞奎登分部總長率先做出這個結論，當然最後也說出在場眾人的憂慮，很快話題就轉向要塞「閃擊戰」的檢討部分。
出乎我意料，關於這場最後完全走樣的作戰，大部分迎來是正面的評價，盟軍死傷也算是結盟開戰以來最少的一次，不過卻也是魔法師一眾陷入最大困境的一場戰役，對此我仍向在場所有人感到抱歉。我相信今天要是喬拉或是吉連在場，自己可沒這麼簡單就被放過的。
「要塞戰若沒有跟洛克瓦彌亞幫忙，恐怕不會這麼順利，在這裡我還是必須感謝各位以及洛克瓦彌亞的相助。」
一旁的要塞看守者因為我的話，再度恢復神采奕奕的模樣，似乎又準備說出什麼自我感覺良好的話，很快的我又奪走了話語權。
「根據之前我的了解，中央大陸里奧德曼越接近內陸跟首都位置，戰況就越不樂觀。艾米安大軍也同時於中心集結，甚至有不少飛船進駐，或許我們得蒐集更多的情報才行。」
「這自然是戴伯爾領軍出征的緣由，當然目的不在作戰，而是得到情報後全身而退。目前星觀室已經被我們奪下，艾米安現階段沒有其他監視堡壘，所以只要巧妙避開眼線，防護結界不被迅速破譯，相信搜查部隊很快就能歸來。」
「是的，亞奎登部長，這我了解。不過我們蒐集情報的範圍不應該只侷限於中央大陸，而是連同其他四座大陸在內。」
「恩利的意思應該是此時盟軍戰力已過度消耗，必須集結更多成員收復其他眾國大陸，以及了解世界各地的戰況對吧？」拉格斯參謀部長瑟華．芬格爾一手撐著下巴，眼神專注環視眾人，最後目光落到我身上，精準道中我準備脫口而出的話。
「我不排斥這個做法，只是向各大陸蒐集情報是否有必要？嗯……這場物種戰爭我們是較為弱勢的一方，實際上也不適合拉長戰線。別忘記我們本來的目的就是找到位於中央大陸中心的『時間軸之環』，所以應該集中全部大陸的戰力，進攻里奧德曼，奪下時間軸之環後，透過時空旅行回到某個時間軸修正錯誤。」
耶查馬的一番話，簡潔整理出這場「物種戰爭」的最終目的。冷靜的口吻配上銳利的眼神，很快令眾人陷入沉思，同時間我方陣營也有人附和這個說法。
「我贊成這個決定！這自然也是最有效率，不偏離一開始目的的作戰。」艾利率先舉手贊成。
「的確，我們結盟並非為了拯救這個世界，而是透過這個跳板，修正歷史的錯誤。」辛勒斯坦語帶雀躍的站起擊掌，同時我也猜到這場會議的最終結論，以及一開始的目的。
也就是確立我們是要修復目前接近毀滅的後烏托邦，還是拋棄這裡，直接跳脫到源頭修正歷史，只是……
「我相信各位都沒有忘記之前我與梅庫西亞從華格街帶回的情報吧？」
「你是指……根本無法修正的『死亡輪迴』嗎？」蒂雅蕾聽到我的話後恍然大悟，看來她已經想起這場結盟是不能遵循一開始單純只要找到時間軸之環的目的了。
「這個我們當然沒有忘記。但前提是，我們得從這個世界活下來，也就是戰勝這場戰爭。」
「耶查馬先生，你可能忘記進入『死亡輪迴』的最關鍵點，那就是『盟軍勝利，將使人類所有時間軸都進入死亡輪迴』，不，應該說，這是無關戰勝或戰敗的結果。」
「那難道要我們什麼都不做嗎？到目前為止的作戰到底是為了什麼？如果說歷史或命運都是已經決定好的，那不如我們現在就等著讓自己變成艾米安，或者變成他們的糧食。」
冷酷的拉格斯光明會研究部長桑米梅娜雙手交叉胸前，語氣冰冷的說出這個殘酷事實。包含過去與現在所有作為，加上既定歷史的矛盾，使現場氣氛陷入緊繃，如同說明一切都毫無意義。
「其實我不否定你們所有人的想法根說法。無論是保全這個世界，直接進攻中央大陸，捨棄後烏托邦，甚至是毫無作為。我想說的是……現階段我們必須繼續集結要員，以現有兩座大型要塞作為助力，擊潰各大陸的敵人核心，壯大我們的戰力。另一方面，同時朝中央大陸進攻才是，不對，是必須以各點擊破，最後連結成線才行！」
「恩利，我們沒有那麼多人馬。你也知道，目前我們的成員已剩不到百人，各方面同時進行的話，難保不會全滅。」亞奎登部長抬起沉重神情看向我，頓時我感受到異常沉重的壓力。
「不……我們需要兵分多路。」我將手舉起，比出自己預想中的某個數字。「以分組加上後援戰力支援的方式探索各個大陸。我相信，一定還有其他能力者渴望得到援助，或者被我們找到。不光只有超能力者，還有煉金術士，當然也包含魔法師。我們或許無法拯救這個世界，但絕對可以改變這個世界！這場物種戰爭的目的不是為了勝利，而是……改變既定的命運！」
突然，一陣清脆又響亮的高根鞋敲打甲板的聲響這時候傳來，在我語畢後現場陷入沉默同時，我看見兩道熟悉的身影進入船艙，而走在前方者以未曾見過的全新、高貴且優雅美麗的身姿，柠立在眾人面前。
「我贊成這個提案喔！恩利，這當然也是蘭格爾花庭存在的目的，看看我們陣營的魔法師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許多能力者可是比我們想像中的含蓄多了呢！」
身穿胸前繫綁緞帶領結的粉色薄紗禮服，一掃仍傷重無法現身的傳言，蘭格爾花庭教宗，馳騁戰場上的電棘蜂后再次閃亮登場。
而我卻在這時候看見，多利安突然頭也不回的跑出船艙，我心中的不安正逐漸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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