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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搶救大作戰

　　40天。
　　沒有什麼比這個數字還讓目前的我們感到害怕了。
　　曾經看過某篇文章是敘述的，它提到人生被無數的數字所支配，無論是你的出生年月日、住宅地址、班上座號、年齡甚至是女生最不想面對，隨著年齡遞增不降的體重。
　　當初在讀到這篇文章時，我們大多不以為意，甚至認為這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或許在那時真正讓我們在意的數字只有福利社的餅乾價錢，還有距離上下課還剩多少時間，童年無知的我們甚至認為父母親的存在是理所當然，而自己只要想盡辦法看能不能在每天零用錢，添增能多買一包餅乾的零頭。
　　隨著年齡漸增，我們知道這些過去我們在意，卻是現在微不足道的煩惱，因為那不過是千遍一律生活中的一頁。
　　在接近成年前後的時光，面臨大學聯考的我們除了剛才上述那些不知不覺糾纏生活的數字，現在幾乎被統合成距離大考的倒數計時。
　　它每天就像電子儀表，提醒我們要像絕症病患慢慢迎接死亡，還是像被困在蝶蛹中的幼蟲準備展翅飛翔。
　　什麼出生、地址、座號，更不用說是可怕的體重，這些東西真的沒有比我的英文成績還要重要了。
　　沒錯，在隨著時間不斷流逝同時，我發現這由西方強國發明的象形文字，堪比考古學家面臨埃及的象形古文，只是據說他們已經解開大部分謎團，而我還在抱怨統治世界的為什麼不是中華民族。
　　算了，再扯下去肯定又是場政治惡鬥，如此敏感的字眼就給它跳過吧！
　　現在我連自己的劍與盾都難以握緊了，使兵刃出現破綻的就是這門科目。
　　它已經不是我能不能畢業的關鍵，也是我會不會馬上面臨失業的關鍵。

　　「四十，妳至少考得過這分數吧？」
　　不知道第幾次的學校模擬考剛結束，我與小實擠在同班同學人群中，爭先恐後看著貼在黑板上的年級還有班級排名，雖然這兩張排名榜不會秀出個人成績，但在小實看了我的兩份排名榜後，還是忍不住，不，應該說是依照慣例的詢問我的罩門科目。
　　我這次沒有一如往常苦著一張臉，且幾乎啜泣的面對好友提問，而是雙眼閃亮，毫不逃避的面對她，用自己最有自信的聲音說出進步幅度。
　　「這次有四十九了！」
　　「我很少看到考不及格還露出猶如金榜題名神情的學生了。」小實連看都沒看我一眼，雙眼仍盯著年級排名，繼續用讓我很受傷的話說：「而且大部分的題目與上次重複，所以才讓妳進步吧？」
　　「好狠毒的女人……至少也誇我一下吧！一定是……」一定是妳每次都落井下石損我，所以英文之神才會慢慢離我而去，讓我喪失自信，最後可能就此放棄！
　　「一定什麼？」
　　「一定是我自己不夠努力，所以英文才會毫無起色！」面對小實的冰冷表情，我的身體自動啟動防禦機制，深怕四十是我能活下來的最後天數。
　　「看看坐在妳身後那傢伙又是年級第一了，這男生還真是無懈可擊啊……」
　　我循著小實的視線，在年級排名的最左方找到邱漣響的名字，雖然不是每次都誇張到滿分，但對方的實力確實是有目共睹的。
　　不過卻讓我發現對方的棒球似乎不怎麼行，嘿嘿！在上次接到他那顆「擦邊球」後，終於讓我知道男神不可告人的祕密。
　　但我的念頭突然一轉，如果對方不是邱漣響的話，就算會一堆變化球並精準投入捕手手套裡，在女孩們眼中還是肌肉白癡吧！
　　一想到那傲慢傢伙，我隨即轉頭將忌妒之火化成弩箭射往我的座位後方，卻發現對方根本不在那。
　　雖然過去我就不常注意邱漣響，但此刻我就想看看那張傲慢的臉，這也是我想到目前他會露出的神情，也可能是我想找個出口宣洩情緒。
　　很好啊！那男人不是說是我朋友嗎？那讓我出一口氣總可以吧？可是，偏偏這個關鍵時候又跑去哪鬼混了？
　　「看妳這張臉，肯定是想找我發脾氣吧？」
　　突然，一道討人厭的低沉嗓音從我左側傳來，瞬間讓我停止呼吸，雖然渴望那男人現在可以成為我的出氣筒，但他又是什麼時候站到我旁邊的？
　　對了，他之前就說自己注意我很久了，所以我的英文成績爛肯定也知道對吧？我真是大意，沒有想到這一點！現在反而要變成被戲謔的目標了，邱漣響嘴巴這麼壞，一定會數落我到無地自容的境界！
　　我竟然還異想天開，以為能在無理取鬧下奪得嘴皮子上的勝利，太晚了！一切都被看穿了！
　　「呵呵……所以你自己過來討罵嗎？身為我的朋友，聽我發洩情緒應該也很重要吧？」我故作堅強，抬頭仰望那一米八的高度，對方冷峻的臉卻絲毫沒有動搖。
　　「為什麼妳心情會不好？」邱漣響轉頭看向排名榜，班上的女同學一見男神靠近，皆很有默契且安靜的有如小貓般閃到一旁。
　　「葉筑姍，妳的年級排名有在百名內，應該是不用擔心沒有學校唸的問題。」
　　莫非這傢伙還沒摸清我的底細？看來此局我有勝算！
　　「哈哈哈，你這傢伙這次可沒有滿分了，看來全校第一不過如此，我還以為你真的完美無缺呢！」
　　「每次都考第一多無聊？況且我也沒有很希望每次都考第一，難道妳不知道當資優生的壓力多大嗎？所以這次故意寫錯幾題，好像碰巧都是大家會犯錯的題目，哈哈哈！」
　　「什麼？」一道閃電突然劈在我面前，我不禁心想眼前這男人到底是傲慢到什麼地步？竟然能如此大言不慚的在眾人面前說出自己故意寫錯答案的事實，而且更令我感到震驚的是旁人竟習以為常般的回應：「哈哈，畢竟是漣響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是學校三年級的台柱喔！」
　　難道我不管世事已經到了讓我與現實脫節的地步了？為什麼看在我眼裡是如此突兀且諷刺？
　　「所以妳這次英文四十九分嗎？」邱漣響雖然跟小實一樣沒有看向我，但說出的話還是有如千百根針刺入我的心臟使我血流不止。「也是啦！畢竟是筑珊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妳的英文可是本般的爐主喔！」




　　「氣死我了！小實，我上輩子一定欠他不知道幾千兩，所以現在才會受他的毒舌摧殘！明明就知道我英文爛，還假裝不知道！」
　　午休時間我坐在小實前方的座位，把買來的麵包撕個粉碎，整個咬牙切齒到要吐出火來。
　　「可是我覺得邱漣響說的話並沒有錯啊！筑珊妳的成績是不錯，也不用擔心沒有學校可唸的問題，但是妳就不怕英文成績成為第一志願滑鐵盧的死穴嗎？這樣妳會甘心嗎？」小實喝下玉米濃湯，冷靜的分析給我了解。
　　這一點我並非完全不懂，從以前開始我的英文成績就爛到不行，更經歷過用注音在字母旁註記的悲苦過往。
　　我沒有補習，因為我認為那沒有必要，英文雖然可能是總成績的死穴，但卻像紙箱角落的輕微凹痕無傷大雅，我知道那並不影響自己的升學志願。
　　那也是因為，我對於未來志願還不明確，所以想著只要是某間國立大學就夠了吧！
　　小實並不知道我的想法，而我也常拒絕她想為我加強英文的要求，所以應該也會知道那並不影響我想上的學校成績，那為何今天她會丟出這個問題呢？
　　「筑珊，妳做的任何決定，我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阻止妳的意思，更可以說是完全支持，但在這些歲月我看下來，我只看到一個決心還不夠、猶豫不決的好友。」
　　正咬著麵包的我手僵在半空中，一時間腦筋空白，死黨短短的分析，十分精準且正中我內心深處的想法。
　　似乎是這樣沒錯，對於未來我並沒有太明確的目標，總是認為只要能平凡、安穩的過日子就夠了，只要能找到一個可以成為容身之處的地方就夠了，其他我可以別無所求沒有關係，反正我並沒有很在意那些事物，自己可以理所當然活在自認為舒適的世界，但是想到這裡我才發現忽略了重要的一件事。

　　我想起了被數字支配生活一切的人生。
　　不知從幾何時，爸媽的的鬢角多了幾條白線，附近的雜貨店已經成為一片空曠停車場，平常常買的飲料或零食漲了價錢，不知道多少人爭相搶著公務人員的職缺，一天到晚喊著想加薪的人們。
　　我似乎忘記在四十天後，自己的世界將邁入另一個全新階段，在我身邊的人事物會煥然一新，而我的座號會消失，年齡數字也會增長成為另外一個身份，這是必然的演進，沒有什麼好值得懷疑的。
　　那我一直認為「就會是如此」的世界又會如何？
　　如果在幾年後，我仍還停留在尋覓目標的迷惘階段呢？
　　幾年後，爸媽是否還能適時給我建議，告訴我一切都還來得及，他們永遠都會在我身邊陪我成長？
　　而我是不是會再繼續不問人情世故，認為這樣就可以毫無傷痛的走完人生？
　　「筑珊，世界會改變，人也是會變得的，沒有什麼是理所當然，妳必須趕快減少迷惘的時間，不然妳漸漸的會認為遲早會找到答案，可是其實不然，相反的，漸漸的妳會覺得理所當然，變成在原地踏步，這不管是有關妳的人生成就，也包含了心境上的變化。」小實嘆了一口氣，並溫柔握住我的手。
　　「也是時候做出妳的決定了，畢竟妳的死黨不會永遠在妳身邊，妳的人生最後能掌握的還是妳，是不是該放過妳自己了呢？從那場噩夢清醒過來。
　　並不是妳什麼都不在乎，而是妳不敢踏出那個框架罷了！所以就當作最後是為了妳自己努力好嗎？」
　　突然我才恍然大悟，回想起小實的第一志願是國內某間藝術學類的第一學府，所以將來她不會繼續無時無刻在身邊扶持我，往後我肯定得自己面對未知的環境、人群甚至是適應未來的職場。
　　小實除了知道這點，也是想要我能選擇過更好的人生，渴望我內心的黑暗不會使我停駐不前，而如此重要的一點，我卻遲遲沒有想到，不對，就如同她所說的，直到現在，我仍感覺自己孓然一身、無牽無掛，根本不用去顧慮什麼，只要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但那根本是自我滿足的傲慢行徑。
　　原來……或許真正抱持傲慢態度看待所有人的人是我才對，是這樣的吧！所以小實才感覺我在國中後心境就被綑綁，並且沒再成長，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旁觀者清的她終於受不了，想在這最後的時光中帶我走出那片陰影嗎？
　　「而且，我也認為，妳也該為自己的心設立一個目標才對了，假如妳還沒找到想要什麼，但至少為了某個關注妳的人而去努力好嗎？」
　　小實的話鋒急轉直下，讓我一時不知從何反應，但我卻也馬上意會到她所提到的那個人到底是誰，下意識我做出自己的反駁。
　　「小實，別鬧了！現在那傢伙的目的不清不楚的，我怎麼可能為了他去努力？況且妳不是一開始也對他不感到信任嗎？」
　　「是啊！但我又沒說妳跟邱漣響要發展成那種關係，妳是不是淺意識想到了什麼？」小實很難得用興味十足的神情望著我，這種感覺還真有點雞皮疙瘩。
　　「你們現在也是好朋友了對吧？別老是處於被動的狀態，既然對方誠心誠意……好吧！依我目前看來是這樣，誠心誠意的想要了解妳，並跟妳做朋友，那妳是否也該釋出善意，不要老當對方是自己的出氣筒？可能他比我們所看到的那一面還要可靠喔！」
　　正待我想要再次強調邱漣響不可能有什麼天使心腸同時，那條毒蛇的聲音又再次從我身後傳來。
　　「你最近是想嚇死我就對了！」
　　「是妳老是不留意週遭的情況，還敢說我老是嚇妳？」邱漣響皺眉打量著我，然後很順手的拿走我剩下一半的麵包。
　　「抱歉，我沒吃飽。」
　　「那可是我咬過的耶！」
　　「什麼？」毒蛇突然睜大雙眼，好像吃到毒藥般摀住嘴巴。「看來下午要請假回家了。」
　　這個人肯定又想翹課偷懶了，但也別說的像我的口水有毒一樣！
　　「資優生，你剛剛不是說了什麼嗎？」小實對我身後這傢伙的態度似乎有所轉變，看來剛剛的話並非是為了調侃我，而是出自內心的。
　　只見全年級第一的低調優等生露出賊賊一笑，然後迅速用手指抵住我的眉心。
　　「是葉筑姍的英文搶救大作戰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