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九、那晚的秘密

 

  「阿時,所以你已經通過夏警官昨晚的搜查會後考驗了嗎?雖然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你是無法擺脫關係的成員。」

  「那種一開始就自曝答案的考驗,只要有點思考邏輯的人都會通過吧?一般來說,對剛見面沒多久,身份又是學生的人,不會直接叫自己替對方取的綽號,而是先稱呼同學不是嗎?是啊……我的確是很難脫離關係。」

  「我這個人比較隨興,基本上只要見過一次面,給我感覺又不錯的人,沒有隨便把我的話當成笑話或都市傳說看,很快就會跟對方混熟。」

  「你一定是在指某個人。我順便跟你說,對方還是個酒鬼。」

  「雖然你今天的氣色跟昨晚相比已經算很不錯了,但脖子上的草莓印也證實你的確很難跟那對父女脫離關係。」

  「這是當然的,畢竟終於有好好睡一下了,雖然時間短暫……看吧!我就說那種顯而易見的答案,連你都看出來了,沒錯……錯!這不是草莓印!」謝秋時從本來翻白眼的嗤之以鼻,瞬間轉頭雙眼猛烈突出,然後驚慌的用手撫摸自己的脖子。「這誤會可大了!」

  錢育成略有領悟的兀自點頭,然後用異常嚴肅的表情看著對方,吞下嘴邊的紅豆麵包塊:「跟警察的女兒交往很辛苦,壓力也很大對吧?我知道。你們住在一起沒錯吧?這我當然也知道,畢竟脖子上的草莓印很難自己種,何況我昨晚還沒看到它存在呢。」

  「那是我們恰巧是鄰居,她擅自用了一些名目跑進我房間、搶了我的床、偷了我的備用鑰匙、逼我接下這個案件,她昨晚住在我這我都承認,但這該死的不是草莓印!是她早上不知道夢到什麼,像個吸血鬼一樣咬住我的脖子不放,還邊吸邊說:『這個活人的血就像放了兩天的奶茶一樣難喝』,看到沒有?這是齒痕!」

  建築公司員工眉頭挑起,兩邊嘴角也揚起不懷好意的弧度:「難怪我想說為什麼她今天沒跟你來,原來是整晚沒睡。」

  謝秋時頓時像放棄般洩了氣,無力露出崩壞的笑臉說:「是啊……畢竟我跟她的副業也是要顧吧?你也知道我的另一個身份,我昨晚回去幾乎是通宵寫新文案給編輯,不瞞你說,學姊她是一名職業繪師,我的小說插畫跟封面還是她負責的案子之一,所以我們完全沒發生什麼,知道了沒?」

  秋時在順水推舟下解釋後,回想起昨晚從他脫口而出那個屬於他心裡其中一個疑問的答案,促使對方停下動作同時,空氣中瞬間盤旋的尷尬與日出前各自的沉默,頓時心臟揪了一下。

  他回想起女孩的父親在與他分別前說的那些話,還有那一天他從女孩畫冊裡所看到的內容,兩者之間部分出現了連接,但有些事物一旦不再是秘密,它卻矛盾的成為需刻意避開的禁忌,好像任何風吹草動都有可能演變成滿城風雨。輕小說作家在說出那個「名字」後,敏銳的察覺到,兩人對於一個事物,使自己產生的不同意會,然後間接延伸出不同的感受,終於出現了摩擦。

  而之後則需要時間來撫平這場誤會,尚未徹底互相理解的傷害。

  最後男孩也只能在出門前,做出自己目前唯一可以釋出的善意動作。

 

  「原本現在她應該也在這裡的。」秋時看了看手機的顯示時間,早已經過了夏惠桐替他預設的鬧鐘。「但她的工作似乎比自己預想的還要花上一些時間,所以應該還在房間休息吧。」

  錢育成笑而不語數秒後,然後用老練的語氣緩緩開口:「沒想到阿時你只是嘴巴壞了點,勉強還算是個溫柔的男人。」

  「先別講那麼多,我們的機會來了,吞下你嘴巴的午餐趕快上樓吧!」

  下午兩點半,謝秋時依照夏惠桐原本的計畫,來到錢育成所居住的公寓大樓,也正是第一起命案的案發現場,準備將對方所感興趣的都市傳說線索做為主要搜尋方向,開始地形的勘查動作。

  他在樓下巧妙的躲過該地住戶的目光,在兩棟大樓之間還有街道旁走動,果然如他所料,歷經多年的都更翻地,根本不可能找到當初眷村還有那顆詭異吊人樹的殘跡。看著那筆直衍伸至市區的馬路,就能知道就連地勢也出現極大的變化,當年被人傳得繪聲繪影的「屍山」,那座山坡地也已經被徹底剷平了吧?

  原本指望這方面的情報能從夏警官那得到,準備打道回府的秋時,剛好在樓下遇上正要開門的錢育成。一問才知道對方的工作提前在中午完成了,所以比預定的時間早回來,這時被命名為偵探助手的他靈光一閃,決定兩人深入案發現場進行勘查。兩人結伴雖然因為互相照應會安全不少,但他們還是在樓梯間小心翼翼上樓,畢竟兇手就在這些住戶之中。

 

  秋時首先勘查了建築公司員工的單身套房,一切正如屋主所述,只要窗簾沒有拉上,就可以看到對面的施工大樓,還有那雙垂吊在半空中的雙腳,甚至只要屍體的繩子再往下一點,是真的可以看到對方的面孔。一想到這一幕,他多少可以理解那位學姊,為什麼三番兩次想去他的房間打擾了。

  雖然在錢育成的房間看似沒有什麼重大發現,但也說明了一個再簡單過的事實,秋時先把它保留在自己的腦中。

  現在的他們來到公寓最後一層住所下方的樓梯間,看到剛才住在此處的房東先生搭了電梯往下後,他們總算一鼓作氣上到了頂樓,準備找尋可能被警方遺漏的線索。

 

  「你們的房東還真年輕,該不會是有錢人家的二代公子吧?」

  頂樓迎面而來的強風吹亂謝秋時的頭髮,晴天的刺眼陽光,讓身為夜貓子的他的眼睛差點睜不開來。

  「這我們並不知道,過去的確也有過這種猜測。基本上,我們幾乎很少看到他出門,只有在每月交租的時候才會跟他見上一面。如果說,他真的可以靠收租來過活,我們確實也會相信。」

  「我覺得自己也開始要跟那女人收清潔費,多少賺點零頭了……

  「你為什麼會覺得這裡還會有警方遺漏掉的線索?一般這種說法很少出現吧?」錢育成納悶的跟在偵探助手後方,只見對方突然停下腳步,用低沉的嗓音回答出犀利的答案。

  「夏警官不正是把你的目擊證詞遺漏掉了嗎?」

  「那他媽該死的酒鬼!」

  「果然有關他的缺點你會記得很清楚嘛。」

  秋時環視頂樓一圈後,走到旁邊欄杆位置,不鏽鋼材質令他有些訝異。因為早期的建築物,或許也可以稱為老國宅,很少有這樣的建材觀念,畢竟頂樓並非住戶會經常出入的地方,所以才會有年久失修未保養的欄杆請勿攀靠,不然會有因生鏽而脆化、斷裂的危險。

  就算是如此,地面上的灰塵也能看出之前有不少人在這裡走動,不過這方面的線索不用他勘查也知道,畢竟現在已經留下了警方相關人員的足跡,過去更不用說可能有住戶曾經上來過,腳印方面的線索參考夏警官給的資料就夠了。

  此時,秋時沿著欄杆來回各走了兩次,跟在身旁的錢育成繼續露出疑惑神情緊追著對方,同時也不忘留意是否有其他人會突然上樓。

  「怎麼?有什麼發現嗎?」

  大學生沒有理會,然後靠在欄杆旁踮起腳尖,觀察公寓面向對面施工中大樓,下方樓層的陽台牆面,那一塊塊堆疊而起的粉色大理石牆,被陽光照得閃亮耀眼。

  「看來牆面已經被前幾天的雨沖刷乾淨了,找不到什麼線索了。」秋時說完蹲了下來,用手指著欄杆接近底部三分之二的位置。「我剛才看了一下,這一面的欄杆,只有此處有凹下去,雖然不是很明顯,也無法判定是否是最近才產生的,像這個就沒有在夏警官給的報告書裡面出現,或許是警方忽略掉的線索。

  另外,這個凹陷處剛好對應到你看到屍體垂降而下的位置,沒錯,屍體正是在這個欄杆處被吊住脖子,垂到你家陽台往上看見的高度。我們現在直接到對面那座目前停工的大樓內部勘查一下吧!既然都已經來了。」

  在取得錢育成的同意後,兩人橫越過馬路,很快就進入空無一人形同荒廢的建案大樓內,然後爬到第二起命案屍體被發現的樓層。

 

  「果然,夏警官給的報告書照片裡,沒有記錄我們現在看到的這些東西。」

  錢育成聳聳肩,然後表情有點哭笑不得說:「我覺得,就算我是警察也不會覺得隨便放在建案大樓內的這些棉被有多重要吧?如果說,有人在換班或休息時間打算在這裡小歇,而準備這些東西,一般來講也說得過去,雖然睡在這裡看起來是挺髒的……

  在第二具屍體上吊的懸梁底下,除了夏警官在搜查會議中所給照片內出現的椅子、倒下的長型鐵製置物櫃,此時兩人還在這些物品旁發現三件厚重的被子與枕頭,然後是隨意遍布的酒瓶、飲料跟盛裝食物的紙袋與用具,雖然看似工人遺留在這裡再平常不過的物品,但依然使秋時在腦中產生一些想法。

  「第二現場看得出來是最簡單也是最麻煩的現場。」

  「你是說,因為現場的雜亂,不僅讓線索更加難以取捨,也不知道被害跟加害方之間是否出現過爭執或扭打嗎?」

  大學生看了對方一眼,露出認同這個答案的微笑:「沒錯,而且……在這個地方吊著一名將近一百八十公分的成人,除了那晚在底下發現的你,住在對面大樓的無論哪個住戶,只要拉開窗簾,那幾天內隨時都會看到這裡吊著一個人吧?果然,還是得等到解剖報告出來後,才能證實我的假設。」

  錢育成將手放在下巴,閉上眼睛思索著,接著他露出靈光一閃而過的表情:「說到這個,我倒是想到一件事!那天晚上,這棟大樓底下停了一台藍色小型卡車,別說我神經過敏,因為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台車出現在這裡。」

  「有關這一點或許可以跟之後的監視器畫面做比對,所以其他時間,你並沒有看過那台卡車停在這裡過,是這樣嗎?」

  「沒錯。」對方點點頭:「說不定跟這次的命案有關,同時也請警方可以在監視器畫面裡鎖定這台車的動向,希望並不是我的誤會。」

  秋時彈指後說:「我們先回去你住的公寓吧!對了,請錢先生你日後一定、務必要留意住在你們那棟的住戶裡,誰有不正常的舉動,即使我知道你的時間十分有限,但剛才也在你房間陽台讓我有了一個很大膽的假設,不,或許那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兇手已經知道你是隱藏的第一名目擊者了,同時他跟你打過照面。」

  兩人之間的氣氛,因為這段話而短暫陷入靜默,接著一股莫名的焦躁與害怕,漸漸從空無一人,不斷灌入涼風的巨大水泥建築,化成瘋狂的鬼魅來到錢育成身後。

  「阿時,如果你說我跟兇手打過照面,這一點我確實會相信,但是……已經知道我是隱藏的第一名目擊證人,這又是從什麼依據來做判斷的?如此一來,不正說明,在那其中一天的晚上,他完全看到我所目擊的過程嗎?」

  「是的,也可以這麼說。所謂的打過照面,正是那天晚上你除了跟他完全面對面,還看見了他的……做案過程,只是你渾然不知罷了。」

  一股極度危險的念頭,閃過聽者腦中,然後他狼狽的後退幾步。

 

 

 

 

  夕陽西下時分,出租給學生的公寓宿舍某號房內一條毯子掉落地面,桌上的書本、筆電擊繪圖工具散亂擺放,一道急急忙忙的迅速身影拎起自己的隨身物品,還有那串備份鑰匙奪門而出,然後上氣不接下氣,帶著惱怒的口吻大喊某人的名字。

  「謝秋時,為什麼不叫我起來啊!笨蛋、騙子,太狡猾了!」

arrow
arrow

    噬書鬼--說書堂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