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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無業單身遊民的使用方法

 

  刑警按下手機通話鍵,沒多久後話筒彼端被一名男人接起。

  有點無奈的低沉嗓音,其中還有點不耐煩,這名男人似乎一開始就知道對方打給自己的用意。倒不如說,來電顯示的名字,也正是預料之中的結果。

  「老師,你還沒打算出面嗎?」神色慌張的刑警擦去額頭汗水,眼神在嫌疑犯跟房間大門來回。「現在這種情況已經不是我可以應付的了。」

  「不要對自己沒信心,這應該是我準備要給那名大人物所面對的場面。」

  話筒那端的周遭雜音在這時候突然停止,刑警因為門外的動靜將手機慢慢放下,在他一側的大人物也隨眼前微妙的氛圍豎起眉毛,兩人目光一同停留在那扇氣派的辦公室大門。

  嘎然一響,那名刑警所期待的人物以從容之姿推開了門,走廊燈光雕塑他非凡的氣場。這男人走進房間環視一圈後嘆了口長氣,然後露出玩世不恭的微笑,將耳邊手機放回口袋。投射在大人物身上的目光,猶如正打量一頭已經落入陷阱的動物,這讓對方臉上更展現出難堪。

  「你是刑警嗎?是現在我眼前這名無用警官的上司嗎?或許你該主動報上名來,請別忘記我是誰,你踏在哪塊土地上。」

  面對辦公室主人的威嚇,突如其來的訪客無動於衷,接著說:「如果我是這名警官的上司,那我會很相信他的能力,認為現在這種場面根本輪不到我出場。況且,我也不是當刑警的料。」

  「你……」脖子冒出青筋的中年男子從座椅上站起身來,手指對方發出激烈的咆嘯:「無關人士給我進來這邊做什麼?警官,我看你肯定是想換工作了!快給我解釋這是怎麼回事?還有,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不速之客揮了揮手示意一旁刑警不用替自己解釋。

  「先生,用不著如此大動肝火。就容我自己做個自我介紹好了。我是這次替警方提供案件調查協助,一名不起眼的私家偵探罷了。不好意思,因為太匆忙來到這裡,又基於我個人實在不想拋頭露面透露自己的姓名,不如就稱我為『S』吧!」

 

  男人緩步走向前。一名自「葉山房偵探事務所」接受委託前來,代號為「S」的怪人偵探。

 

 

 

 

  「請不要將我的身份套用在那部『葉山房偵探社』裡的某位角色身上好嗎?而且,我根本就不會像他一樣粉末登場,因為我正在宿舍裡面寫文章啊!夏警官。」

  謝秋時在接起那預料之中的來電,聽完對方將某部偵探小說情節借喻成兩人後安穩的將筆電闔上。接著深吸一口氣後,用勉強算是平穩的語氣回應對方。

  不過,這名男大生試圖緩和情緒的做法,除了是他早就知道對方會因為「忘詞」或弄丟筆記向他求救,另一方面則是因那本偵探小說的作者正是自己。是之前他還待在推理文壇裡,初次出版的作品。

  沒想到這名無能刑警竟然看過自己那部青澀到比告白還令人害躁的作品!

  他再次確認的確沒透漏給對方知道現在自己的副業是什麼。也還好當時他使用的是另外一個筆名。

  「是的,那本筆記我忘記帶來了,如果沒意外是放在警署內。老師,請救救我!」話筒那方的語氣十分急迫,秋時可以想像那男人身後還有一道充滿壓迫感的目光正瞪視著他。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知道你會打給我嗎?」秋時一邊說話同時,查覺到一同在房間內的兩道身影已經嗅到情況的不對勁,像小狗一樣靠了過來。「因為你的筆記正在我桌上。」

  「秋時,你拿我筆記的用意,難道是想參與這次的行動嗎?」

  「對啊,參與幫你找新工作的行動。」

  「對不起,請幫幫我!」話筒那方彷彿正哭喪著臉乞求,也一邊說明自己與對方的對話進度。

  秋時如同那部偵探小說內的角色吐了口長氣,但所帶有的情緒是完全不同的,而且也不會有兩名煩人的女性,偷偷從旁按下了擴音鍵。

  「由於警方的情報不能透露給無關市民知道,同時也不可以讓民眾參與辦案,所以請從現在開始接上耳機,將手機放在可完全接收到對方聲音的位置,請你跟著我隨聲附和。」

  「秋時,可是這樣一來就很難交代之前提過,身為搜查小組的我們必須在接下來的行動退場這件事了。」夏惠桐的話狠狠穿過秋時心臟,伴隨喜出望外的神情。

  「總之,讓市長先生久等了。」

  夏警官將手機放在胸前的外套口袋內,戴上耳機後轉身面向眼前的大人物,準備繼續剛才的對話。

  「怎麼?跟助手討論好要怎麼說服我了嗎?」市長將手撐在臉頰,興味十足的挑眉。「以上你所說的,雖然跟本次案件有所謂的間接關係,但很明顯我並沒有涉入其中。如果你想因此讓我下台,官方自然有一套說法可以帶過去。別忘記,被威脅的一方可是我,對方又是什麼樣的人物,你是再清楚不過的。大眾是容易被資訊左右的生物,只要沒有直接證據,我依然可以在政壇活得自在。」

  「這是當然的。剛才那些對話就如同是本次案件的前身,所謂的前因。但就算知道兩者之間有部分關聯,就如同市長你所提到,只要沒有實際證據,你依然可保有不敗之地。

  但是你也別忘記,一開始我踏進這裡時說過什麼吧?就讓我說得更白話點──市長你不是這次兇案的真凶,但卻是真兇的關係人。」

  男人的手自臉頰邊滑下,身子明顯一震,頓時陷入沉默。

  「唉……所以我才說最討厭提到人物關係這一點。」夏警官抓了抓後腦勺,表現出十分苦惱的樣子。

  「夏警官,這一段不用講出來。」秋時咳了幾聲後,將靠在身旁的兩名女孩子推開繼續說:「在這之前,我們可以先回到剛才所提的話題。也就是,要如何讓市長你以最快的速度被踢下台。」

  魁梧男人臉上浮現不悅,少了夏警官本身修飾過的發言,可以看出謝秋時的說法更讓他感受到尖銳的攻勢。

  「市長你剛才也有講到,除非掌握過去你確實涉及老眷村都更案的實際證據,或是為本起案件的真凶,才有可能讓你退位。老實說,我們目前確實還沒有那種資訊,但如果是當時的知情人之一,又或者是掌握事件情報的人物,他想要把你踢出這間辦公室可說是輕而易舉。

  好吧,可以這麼說。這名人物他正是掌握了這些情報,又同時是這次案件的真兇。當然,無庸置疑也是市長你身邊的關係人,可以在你退位後,對你做出復仇,又有很大機會,利用這個手段奪取這個位置的人物。」

  市長此時咬牙切齒怒視夏警官,眼看就像頭準備直接撲過來的熊,這讓刑警往後退卻了幾步。

  「市長先生,他正是兩年前被你逐出這裡斷絕關係的兒子啊……是的,他還活著。」

  此話一出,終於使寶座上的王者瞪大雙眼站了起來,也同時讓夏警官大吃一驚,差點因此腿軟摔倒。

  「夏警官,振作點。這些話是自己講的,是在驚訝什麼?」秋時沒好氣的在話筒那一端說。「下次記得帶耳朵出席搜查會議,我記得這些話都有說過不是嗎?」

  「可是我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學姊,我也沒相信過妳。」

  辦公椅隨著反彈力道往後碰撞到牆壁,市長的神色明顯產生動搖,但還是勉強穩住情緒,再看了一眼自己身下位置後。

  「夏警官,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另一波山雨欲來的壓抑自男人口中發出。「我兒子早就死在那座施工大樓內了,這不也是你們警方確定的嗎?」

  「這正是這起命案令人感到頭痛的地方。我換個說法好了,這名兇手除了我上述的身份,他還另外以一個名義潛伏在這些人之中,那就是都更大樓二、三、四樓的房東。」

  「什麼?你是想說,我兒子在兩年前出走後,跑到幹房東這種事?好吧!如果以那時他拿走的錢,勉強說得過去。所以你是打算說,這段期間內,我那名死去的兒子也把自己的身份給改掉了是嗎?」

  「的確是這樣沒錯。」夏警官隨聲附和道:「我們先來說說您兒子的品性好了,這一點確實是跟他為何出走這裡有很大的關係。」

  見到市長臉色一沉後,刑警繼續開口:「據警方這邊向已退休或是清楚你兒子為人的相關人士探究後發現,當初他的確是因為跟你理念不合,才選擇離開政壇。因為這男人是名品行不良、個性跟想法都屬極端的人物。是的,與其說多年前的都更案你直接參與其中,不如說行動是透過你兒子去執行的。」

  「執行?你想說什麼,夏警官。」

  刑警在聽完耳機內的話後點點頭,接著正色說:「殺害反對都更案的那對老夫婦,以及另一名一同被吊死在那棵大樹下的男人。」

  市長聞言拉扯衣領,然後暴躁的回應:「說話前記得先想清楚啊!夏警官,這可是攸關你下半輩子的人生。」

  「這是當然的。對於你兒子的品行,在政壇內的確是不能說的秘密。如果這次警方沒有掌握確實可以治罪的證據,哪怕是誰都不願意說出來呢。你還記得當初某位秘書,因為都更案被逼上絕路這件事嗎?」

  「當然,那是件令人遺憾的事。」

  「那你知道,這名秘書的兒子,現在也一同住在那棟大樓裡面,為了調查多年前的真相,隨身帶著自己親人在老眷村所拍下的照片,四處打聽那裡的原住戶嗎?」

  坐擁全力的男人頓時陷入迷惑,正努力從腦海深處找尋與這名人物有關的情報。

  「放心吧!那名人物是連我們都意想不到的存在,甚至一度認為他是跟命案有關的嫌疑犯。那我現在就開始說給你聽吧!

  多年前,知道你手上可以得到不少利益與選票的都更案,因為那座老眷村內的反對派進行不順利時,你們與建商開始從中進行利誘,果然讓不少住戶買帳。雖然都更並非壞事,但最終仍被那對領頭的夫妻給擋了下來,同時也是你們最感到頭痛的人物。

  無堅不摧的堅定意志,幾乎讓你們無計可思。迫於時間壓力下,您的兒子提出了較為強硬的解決方案。正是利用『屍山』這久遠以來的恐怖傳說,將兩名早就年事已高的老人給偽裝成自殺。因為迫於出賣祖產與靈魂的遣責下,最終在吊人樹下自殺,這些理由都恰巧可以說服民眾對守舊派及都市傳說,做出一段自圓其說的說法。也能夠盡快讓整件事落幕。可惜,就算是包括你兒子在內,也不願意弄髒自己的手。當時的你,應該也是在半默許的情況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於是,他私底下找到那名最後一同被吊死在樹下的壯碩年輕人,同樣利用巨大的利益說服對方。而且經過我們的釐清也發現,有關這名人物的身份,有不少方面已經被抹去。是的,其中正是包括對方的來歷。也因如此,警方在後來的搜查上陷入膠著。但如果反過來想,為什麼會有一名神秘的男人參與其中,而且最後也變成一具屍體了呢?

  如果不是怕被查出身份,又為什麼需要將他設定為幽靈人口呢?有一種犯罪手法不知道市長你有沒有聽過,那正是『無業單身遊民的使用方法』。」

  無論是在辦公室劍拔弩張的兩人,還是學生租屋處兩名女性聽眾,都正聚精會神聆聽這場演說,令人作噁且恐怖的社會黑暗面敘述。

  「然後,他很可憐的被當成傀儡,一名被冠上莫須有罪名的枉死者,死在那對老夫婦跟你兒子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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